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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le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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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歷史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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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05:02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二章 想不到
    這裏是魔法學院的大教堂。阿薩從沒有進來過,他很少靠近這裏,這座雄偉的建築物散發出一本正經的莊嚴肅穆氣派讓他不大自在。

    現在置身在這高大的建築物裏面才完全體會到宗教的特別魄力。即使他從來不相信任何神靈,但也感到四周環境中那令人肅然起敬的莊嚴。

    數十米高屋頂和碩大的室內給人廣闊深遠縹緲而又隆重的感覺,陽光從四周和頂上的彩繪玻璃上透射進來變成迷蒙的光影在空間中流蕩,牆壁上氣勢恢弘的壁畫把神的威嚴和曖昧展現無遺。管風琴的鳴奏彌漫在空氣中,無法分辨這沙啞沉重的音調來自何方,好象這是周圍凝重環境自來就有的一種聲音的屬性,是從這令人懾服的氣氛中自然產生的幻覺。

    阿薩很懷疑前面帶路的兩個牧師曾經受過這方面的特別訓練,在這種肅穆的環境中大步行走卻沒有聲音,仿佛早習慣融入這周圍的氣勢中,只剩自己的腳步聲渺小孤零零回蕩在這空曠的室內,仿佛在襯托周圍的威嚴一樣。阿薩有自己已經被這凝重環境中的威嚴所震撼的感覺,好象自己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存在。

    兩個牧師帶著他穿過了禮拜大廳,走入了一條很長的走廊。走到走廊盡頭,牧師把門打開,向裏面恭恭敬敬地說。

    “主教大人,人已經帶到了。”

    這是間不大的屋子,一張小桌,兩張椅子,周圍的全是書架。和外面教堂中的隆重威嚴比起來整潔簡易得好象有點與世隔絕的味道,只有在牆壁高處才開得有幾扇窗戶透進光亮。羅尼斯主教大人正在書架旁邊,他把書中的書放回書架對兩個牧師點頭說。

    “好。你們退下吧。把門關上,記住不要讓其他人進來。”

    “是。”兩個牧師退出,把門關上。外面的所有聲音和氣氛都突然斷絕。

    阿薩楞在門口有些緊張,他知道面前的是全帝國的人都頂禮膜拜的人。

    “不要緊張,坐吧。”羅尼斯主教很和善地對他笑了笑,指了一下椅子。他一身的純白絲質長袍和清瘦的面容看起來只是個不問世事的隱士,和著這周圍簡樸很相襯,不讓人感覺到絲毫的壓力。阿薩心安了一點,真的就坐下了。他不知道,如果按照禮儀來說當主教大人站著和人說話的時候只有皇帝陛下才有資格坐著。

    “這是我讓人專門建造的房間,”羅尼斯主教指了一下四周的牆壁。

    “完全和外面隔音,外面的人也看不見。所以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就可以放心地把那些俗禮都免了。我還是最喜歡不用顧忌什麼禮儀規矩地說話。規矩一旦太多,人往往就會只注意規矩而忘記真正要做的事情。”他的表情很隨和,連同語氣在內既沒有高高在上的倨傲也不帶一點施捨做作。這種讓人隨意自如的風度和他顯赫至極的身份地位相混合反而更讓人生出源自內心的懾服。

    “聽說你拿到了一片世界樹之葉?”羅尼斯主教拿起小桌上的壺倒上了一杯茶,用很隨意的語氣問,像只是在問人是不是買了一把青菜。

    “然後你又拿去救了一個人?”山德魯的口風看來相當的快。

    阿薩點點頭說。

    “是。”,心中七上八下,雖然他肯定主教大人不會像山德魯一樣譏刺嘲罵他,但是也很不情願這樣一個可敬的老人責怪自己。幸好羅尼斯主教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仿佛又帶點嘉許地看著他說。

    “我看得出,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羅尼斯主教把手中的杯子遞給阿薩。

    “嘗嘗這茶怎麼樣,我泡的。”

    阿薩接過喝了一口,搖頭說。

    “不知道,我不會喝這種茶,只是覺得很苦。”

    羅尼斯主教呵呵一笑說。

    “聽說在某些國度裏面泡茶可是項藝術。能夠在這方面也弄到博大精深,想必是個很悠閒的國家。”他在阿薩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說。

    “好了,說說你怎麼拿到那片世界樹之葉的吧。說得具體一點,我相信這一定會是一個精彩的故事。”他帶著笑意和期待看著,好象真的只是在等著聽一個好故事。

    羅尼斯主教那雙像很久沒睡好覺的眼睛乍一看似乎很朦朧,但是一旦與之雙目交匯,就會發現在那雙眼睛深遠處閃著兩盞燭火,不大的光亮卻有著灼人的神采。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感覺就很難用敷衍的態度去對付。
    阿薩從遇見紅袍人開始,把所遭遇到的事情復述了一遍。當然他把自己如何劫持那個欽差大臣和地方官的要點改動省略了。至於精靈長老克蘭對他說的那番話卻因為他根本不在乎,而且對精靈們的古板呆滯也不屑一顧,認為那根本就是他們自己一相情願的胡說八道而已,所以就連自己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是簡略地說精靈們因為他們奇怪古老的什麼傳說和規矩所以不許他出森林而已。

    而羅尼斯主教也沒對這個在意,他好象對關於紅袍人的事情很感興趣,還不時地詢問每一個細節。他表情微帶著笑意,偶爾笑意更深地點點頭,偶爾帶著點苦笑的味道深深地呼吸一下。那張瘦削得有些過分的臉上表情很生動,但不知是他身份給人造成的錯覺還是他原本就有那樣的氣質,無論是平和還是笑容都不會給人以想去親近的感覺,仿佛有種不可分辨的威嚴在其中。

    聽完了阿薩的講述,他收回了目光,自己看著對面的書架出神,好象要把剛才所聽到的在自己腦中重新整理歸納一遍。阿薩不敢打斷,只是在旁看著他。

    終於羅尼斯主教收回了眼光,問阿薩。

    “你聽說過死靈公會嗎?”

    阿薩點點頭。幾乎沒有人沒聽說過這個名字。那是處於大陸最南方的一個叫笛雅的山谷中由信奉死亡的黑魔法師們組成協會,傳說他們食人肉,飲鮮血,操縱僵屍和鬼魂,幾乎是恐怖的代名詞。

    “你剛才所說的那個在低語之森遇見的魔法師就是死靈公會的人。”

    阿薩點點頭,他一早也大概猜到了。

    “山德魯也是死靈公會的人,至少很早以前是。”

    “啊?”阿薩很吃驚他實在很難把那個和自己一起生活了這麼久每天還會上街去閒逛的老頭和傳說吃人肉喝人血的恐怖怪物聯繫在一起。實在是沒想到,也完全想不到。

    “長久以來因為他們之間缺乏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首領,所以逐漸成為一個比較鬆散的魔法師組織,也有完全和他們脫離了關係的,比如山德魯就是那樣。但是其中一直有一小撥極端的人立志讓黑暗和死亡覆蓋著世界。這些年來他們一直都在暗中活動,在帝國內部不斷地蠱惑人心,建立異教組織,分化和動搖人民的信仰。這種破壞才是最危險的。信仰一旦崩潰,整個國家也都會跟著一起失控。歷史上因為信仰的瘋狂而導致的戰亂和慘劇多不勝數。”

    “你知道你借給姆拉克公爵女兒的那本書是什麼東西嗎?”羅尼斯主教突然就把話題拉到了阿薩擔心的問題上。

    “不知道。”阿薩發現自己有些心虛,像一個做了錯事等待大人來審判的小孩。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完全被羅尼斯主教的深入人心的平淡威嚴完全折服了。

    “那是死靈公會創始人阿基巴德留下的筆記。上面用古文字記載了他所知的各種魔法方面的事。更為關鍵的是上面也記載了一篇據說是他為了死靈公會的首領而創造的黑暗冥想術。”

    阿薩吞了口唾沫,額頭上冒出了冷汗。羅尼斯主教沒注意。

    “所幸的是數百年間都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練成這種冥想。敢於去練習的人大多都練到一半的時候就會被心中黑暗的魔法力反噬而死。在二十年前山德魯把這本書偷了出來。我原本對山德魯建議把它銷毀,但山德魯卻很固執地說那是一本很偉大的著作,我也不好勉強他,所以就留了下來。山德魯對我說他收藏在一個很隱秘很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也不擔心,只是沒想到被你找到了,而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又把它借了出去。。。。。。我很擔心那個你口中所說的黑暗魔法師去拿取世界樹之葉的事情,如果他是想用其中的生命力來中和冥想中黑暗魔法的反噬,而這東西又重新落在了他們的手上,那結果可能就是真的會造就出一個死靈之王,那時候不只是帝國,連整個世界都會有被黑暗吞噬的危險。”

    這次阿薩沒有默念關我屁事。這個東西牽扯到自身,而且也關係到主教大人和山德魯。他很敬重主教大人,也不想挨山德魯的臭駡,更何況這事情確實是他自己引起的。

    “但是我也不敢大張旗鼓地去找這本書,我懷疑王都內已經有不少死靈公會的耳目,甚至也許還有不少身居高位的人也已經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如果一旦他們知道這本書的去向,很有可能會比我們捷足先登。所以現在。。。。我只有拜託你幫這個忙了。請你去把那本書拿回來。。。。或者。。。你乾脆就把它銷毀吧。”

    “我知道你是個很能幹的年輕人。”羅尼斯主教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拜託了。”

    “是。我一定拿回來。”阿薩站起來用很堅決語氣答應。他討厭任何人命令自己,但是卻對懇求難以抗拒,何況這是主教大人的請求。

    羅尼斯看著阿薩微笑著點了點頭,突然他怔了一下,好象在阿薩的臉上發現了什麼奇怪的事物。這個驚奇只是個轉瞬即逝的波動,他立刻又恢復了那種平淡自若的神情和語氣問。

    “年輕人,你是哪里出生的人?”

    “卡倫多盆地,就是那個帝國西南的礦區。”阿薩並沒怎麼注意到主教大人細微的神情波動。

    “哦。”羅尼斯主教微笑著點了點頭,依然是那麼神態自如。  

    姆拉克公爵看著這令人難以置信的場景,深呼吸了一口氣,放下了手裏的鐵筒。

    這是條一頭粗一頭細的長長的圓柱形鐵筒,兩端各鑲有一塊玻璃。這是個非常奇妙的東西,大概是某個矮人工匠的發明。和他們所有的發明一樣,其中並沒有負著任何的魔法,但是當把眼睛往小的那端裏面看的時候卻可以把很遠地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他現在正站在魔法學院遠處的一幢高大建築物頂部閣樓的窗戶旁邊。這裏正好可以用這個奇怪的東西很清楚地從窗戶中看見主教大人書房裏面的情形。

    公爵現在對王都裏面所有有權有勢的人的喜好,性格,習慣都很清楚,只有主教大人他卻一無所知。

    主教大人似乎沒什麼愛好,性格也不突出,也沒什麼特別的生活習慣。於是根本不知道他喜歡什麼,厭惡什麼,甚至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也就根本沒辦法去投其所好,更沒辦法去對付。而主教大人即使從沒什麼政治立場,也不明顯地偏向誰,但卻一直是這整個王都權力圈中很舉足輕重的一個環節。

    聽說主教大人有一個特殊的私人房間,於是公爵足足花了可以買下一個小鎮的錢去從一個矮人寶物販子手裏買到了這個奇妙的鐵筒。然後花了幾天的時間在城裏面尋找一個可以發揮它作用的地方。

    現在公爵寧願花上一半的家產去買上一個可以聽到遠處說話的道具。

    可惜並沒有這樣的東西。既然沒有,那就只有想像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才足以見了主教大人不下跪?居然還和主教大人平起平坐?是什麼樣的關係能讓主教大人給他倒茶?那樣親密地拍他的肩?

    實在是想不到。公爵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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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05:46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三章 手段

    阿薩懷中揣著羅尼斯主教剛才交給他的任命文書往公爵府走去。

    雖然還是穿著山德魯給他的那件髒兮兮的袍子,但是他現在已經是主教大人親自授權的巡查官了。

    當然,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官員,帝國的官吏制度中沒有這個位置。說得直接點,他只能算是教會方面由主教大人派去各地巡查工作的一個神職人員而已。

    但是如果要說得形象點,那他就是主教大人的欽差大臣,他有權利在他所到的地方指揮所有教會方面的事務。羅尼斯主教大概並沒有想過讓他真的去指揮什麼教會的事務,也看得出他完全沒有這個興趣,只是希望這個官銜的威懾作用能在他在地方上行動的時候多些方便。

    這樣一個職位有什麼樣的好處呢。阿薩想著。他從來就沒想過要有一個什麼樣的地位要去指揮什麼人,從來就沒想到過自己會走上宦途會有權利。這不是那種不敢指望所以才不去想,而像牛羊看見狗大啃骨頭一樣根本沒興趣,別人再怎麼垂涎三尺在自己來說那確實就是廢物一個。當羅尼斯主教說要授予他的時候,他很想說自己其實根本不相信什麼神更不想做什麼神職人員,但終究是不敢說出口。

    但是既然已經有了這樣一個權力,也就要去考慮一下這個帶來的好壞。即便那只是教會的一個神職,在實際運用中大概還是會很有權勢的。

    想來吃飯是不用愁了的吧,如果到了地方的市鎮上可以去教會混飯吃,不用再像在艾裏一樣餓著躺在酒館裏。想了半天,阿薩只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大概這東西也不算是完全的廢物。

    現在就去公爵府把克莉斯的行蹤打聽清楚,然後就立刻出發。也不知道那死女人跑什麼天遠地遠的地方去了,如果太遠那可不好辦,現在可沒地方再借旅費了。剛才也忘記向主教大人陳述一下這經濟上的困難,總不可能現在又要回去要錢。想到主教大人那信任的眼神和態度,阿薩立刻覺得就算是自己用爬的也要爬到克莉斯那裏去把書拿回來。

    難道去找公爵大人借?怎麼開口呢?這次可沒什麼東西再去抵押了。。。。。。胡思亂想中阿薩又走回了公爵府。

    公爵府連下人都很有點公爵大人的那種處變不驚喜怒不外露的深沉氣質。雖然剛才看到了阿薩被主教大人的馬車接走,但是並沒有被這種待遇所隱含的意義嚇到,仍然要他在門口等候一下。
    公爵大人親自出來迎接的。當然臉上仍然只是很純粹的微笑,無論是再有觀察力還是再沒有觀察力的人也絕不會覺得其中有絲毫的雜質。

    阿薩並沒有很著急地立刻詢問關於克莉斯的問題。主教大人說了,這件事情必須處理得很自然,不能夠露出絲毫的痕跡。不能夠開口就問,要在閒聊中隨口提起的樣子,然後裝作突然醒悟,說自己有件東西被克莉斯拿走了那是件現在要用著的東西必須要儘快地拿回來。。。。。。他在心中醞釀著自己並不拿手的演技。

    “小懿應該好些了吧?”阿薩拿這個話題開頭。

    “還是沒有清醒過來,但是臉色已經好得很多了,看起來好象只是普通的睡著了而已。我想還是讓她自己休息的好,該醒的時候他自然會醒。你要去看看她嗎?”

    “不,算了,讓她好好休息吧。”

    沉默了片刻,阿薩發現自己的語言在應對人的時候實在是捉襟見肘。他有點著急了。

    公爵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阿薩確實不是具有什麼神秘的幕後身份了。

    身為官場中高手的高手,交際應酬的大師,公爵對每個人說話的方式,氣質,每個細微動作所表現出來的意義,所代表這個人的生活環境,受過的教育,心情,甚至能力和性格都可以分辨得清清楚楚,就像老屠夫一眼就可以把刀下牲口的血脈要害盡收掌握中一樣。這是每一個在自己的行道中把技巧磨練成藝術的行家裏手的獨到眼光。

    這個年輕人的行為舉止確實如同他前兩個月前判斷的一樣,是沒有經歷過權勢和規矩磨練的毛糙。主教大人對他應該只是私人方面的關係。這更好,利益上的關係會隨著利益上的變化而變化,只有私人的感情才是長足牢靠的。爭取不到主教大人,那麼爭取一個和主教大人很喜愛的人也是很大的收穫。最為關鍵的是這個年輕人手上一直捏著一個對自己很有威脅的消息,雖然兩個月前也已經處理過了,但是如果再把他變成自己這邊的人,那就太完美了。

    “年輕人,跟我到書房裏去聊一下好嗎?”公爵應對人的手段就是他的獨門藝術,絲毫不著急表露出自己的真正意圖,讓一切看起來都那麼自然而然。他剛才就讓克勞維斯離開公爵府了,只有在兩個人單獨相對的時候才方便聯絡感情。

    “好。”阿薩忙不迭地點頭。

    來到了公爵的書房。阿薩對滿屋的書架和書很有點吃驚,進而對公爵產生一種欽佩的感覺。不怎麼看書的人對特別能看書的人都有種莫名的敬意。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對你的感激,”公爵拉住了阿薩的手,語氣和表情配合地恰倒好處。

    “你三番兩次地救了我的女兒,這個恩情是我無論如何也要報答的。”

    阿薩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搖頭,結結巴巴地說。

    “這個是我應該做的。。。。。不,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小懿是我的朋友。。。。。。”

    “你說吧,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我能力所及的地方就一定儘量去幫你達到。”公爵很誠懇地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如果你有興趣在仕途上發展我一定全力地給你支援,憑你的才幹一定可以平步青雲。雖然我知道這樣的感謝方式實在是很俗氣,但是我又想不出其他的方法。”

    “不用了,我對這些沒興趣。”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這個年輕人的個性他一早就知道了。公爵假裝歎上一口氣說。

    “年輕人,你大概是還沒有真正地在這世界中生活過,在這個人和人的關係和制度所構成的世界裏,權力是最有用也最不可缺少的東西了。”

    “或許你還太年輕,正是朝氣蓬勃地想要自己去闖蕩世界,漠視世間名利的時候。和我年輕時候一樣。”公爵很有感慨地拍了拍阿薩的肩膀,發出很真心的笑聲。

    “我很喜歡你這樣的性格。”要讓別人把你當作朋友,那你就要先把別人當作朋友。

    公爵好象只是出於即時的興趣隨口和阿薩聊了起來。言語中既沒有露出一丁點刻意結交的氣味,又能夠把親切感和趣味表達地恰倒好處。表情,語氣,話語的內容,張弛鬆緊混合成一種微妙的氣勢,把公爵想要讓別人感覺到的東西充分表達出來。不管是誰,和這樣一個人聊天是一種很愉快的事情。

    這只是一個鋪墊而已,只要讓人有了好感,就可以逐漸地進一步,然後看出對方的性格喜好甚至隱私,也就有機會建立更深一步的感情聯繫。一切都必須進行得自然而然,一旦別人看出了你的用心那就只會是適得其反。這是項很有考究的功夫,但也是公爵的拿手好戲。

    不過阿薩沒太感覺到公爵的精彩演出,他裏一直想著如何開口向公爵大人詢問克莉斯的事情。

    公爵正準備更進一步地加深話題,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一個下人跑進了書房。

    公爵很清楚他府中下人們的素質,他早已經下令不許接近書房了,而這個下人還敢這樣慌張地跑進來,那只會是突發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他皺眉問。

    “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下人想走到公爵耳邊去悄悄報告,公爵一揮手。

    “就這樣說。”這種情況下自然不能讓阿薩覺得見外。

    “剛才有快馬傳來消息說,克莉斯小姐所在的商隊在西邊國境被洗劫了,小姐也被抓走做為人質索要贖金。”

    公爵面色微變。又驚又喜。

    聽見自己的女兒被綁架,無論是誰都會吃上一驚。但是他馬上看見阿薩的臉色比他變得更厲害,幾乎是大驚失色。他又立刻心頭一喜。

    大耳怪都不過是些唯利是圖的膽小鬼而已,應該不敢胡亂傷害一個公爵的女兒。而這個很明顯是情不自禁的驚慌卻是件更有價值的事情。

    他吃驚,表示他在乎,他在乎,那就說明有地方可以入手。

    這真是個來得及時的好消息。   

    這個時候克勞維斯正在他叔叔宰相大人的府中。

    他平時間很討厭來這裏。雖然埃爾尼家族的當家人一直是他父親,但是自從兩年前新皇帝登基任命他叔叔當上了宰相之後,族內就不斷有謠言說要重新推選一位當家人出來。

    剛才公爵大人從外面騎著馬急匆匆地趕回來之後,就說要他暫時地回避一下。

    他知道公爵是什麼意思。他剛才也看見阿薩被主教大人的馬車接走,而公爵也看得出他很討厭阿薩,所以叫他回避以免礙事。

    他很清楚這是交際手段中必須的,自己確實應該走開,但是他依然非常的憤怒。這說明在公爵的眼中某個方面上他沒有那個人重要。現在他對阿薩由原本的討厭上升到一種敵視。

    他走進了一個房間。他立刻就看見了中間的那一張大床,這張床的位置很突出,好象害怕別人不知道這間屋是用來睡覺的一樣。

    這張床大得足夠十個人睡在上面,床上所用的高檔布料更需要一百個普通人工作上一年才買得起。裏面塞滿了棉花和鵝絨,想必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

    克勞維斯是絕不會去睡在這樣一張床上面的。他覺得人一旦休息得太舒服了鬥志就會鬆散,精神就會懈怠。而把精力花在這些享受上的更無疑是廢物的象徵。

    但是即便是廢物,只要利用得當還是可以發揮出相當的作用。

    床上的廢物正一絲不掛地躺在幾個掛了幾絲的女子中間,看見克勞維斯進來顯得有些驚訝。

    “真是稀客,很久沒看見你了。”他臉上帶著一個鐵架子,因為兩個月前他的臉骨被打爛了,直到現在還沒完全痊癒。

    他捏了旁邊那幾個女子一下,指了指克勞維斯。

    “這可是我們家年輕一輩中最有出息最能幹的大忙人,一天到晚都全是國家大事什麼的正經事忙不完,你們誰有本事去把他弄上床去,然後回來告訴我他在上面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我就大大的有賞。”然後看著克勞維斯調戲地擠了擠眼。

    “你要不要試試啊?她們幾個功夫很不錯的。”

    “哇,真的可以嗎?好英俊好帥氣哦。”幾個女子像看一個脆蘋果一樣看著克勞維斯,發出曖昧的嬉笑。

    克勞維斯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施捨過去,那幾具胴體在他看來只是案板上的豬肉般無聊。他漠無表情地盯著那個鐵架子下的臉說。

    “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情的。上次打傷你的那個傢伙回來了。”

    廢物一下從枕頭和肉體上彈了起來,怒吼。

    “是嗎?我正到處找他呢。給我叫人來。”他楞了一下,突然又好象冷靜下來了,疑惑地盯著克勞維斯。

    “你給我說這個做什麼?上次就是你告訴我的。不會是你自己想對付他吧。”

    看來至少腦筋還沒完全廢徹底,還知道想事情。克勞維斯臉上連一根最細小的汗毛也沒抖動一下,依然是那淡漠的表情冷冷地說。

    “我這次是來告訴你,你最好看見他也不要去找麻煩。就憑你大概還動不了他,他可是和主教大人有關係的。我不想看見我們家和主教大人鬧得不愉快,所以過來提醒你。”

    鐵架子下的那張臉突然抽搐了一下,變出要吃人的表情,用一隻被激怒了的狗的眼神瞪著克勞維斯惡狠狠地咆哮起來。

    “我要做什麼事用不著你來教訓。還有我警告你,不要管我的事。”他走下床,幾個女子趕快上去幫他穿上衣服,還有梳起他的小辮子。那是他最喜歡最引以為有個性的髮型,他曾經把膽敢也梳這個頭髮的一個人的頭皮都揭了下來。

    克勞維斯在旁邊依然沒有絲毫表情地看著他。他扭頭狠狠地瞥了克勞維斯一眼,挑釁式地說。

    “你不服氣就叫你老子也去當宰相試試。”

    克勞維斯還是那麼漠無表情。他突然轉身走出房間,空闊深長的走廊上迴響起他的腳步聲。

    確定沒有人看到,他嘴角抿起一絲得意的微笑。他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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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07:17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章 練習
    阿薩現在懷中又揣進了公爵大人的任命文書。

    他不知道公爵大人為什麼會像對唯一的救星一樣把救女兒的任務託付給他。就憑公爵大人的勢力和金錢,一夥大耳怪絕對不會在話下。那些綠皮膚的蟊賊如果事先知道那是一個公爵的千金的話是絕不敢去綁架的,這可是足以把一隻軍隊引來把他們整個村落夷為平地的危險貨物。他們通常只是襲擊一些過往的路人或者小商隊,而且一般不大敢傷人。而且不管是誰,只要帶上贖金去就可以把這件事情解決了。

    不過不管公爵怎麼想,這絕對是件好事。他也正希望自己能夠很單獨很秘密地把這件事情解決。公爵不只是很誠懇地拜託他去救回女兒,還特意送給了他一張任命文書,和主教大人一樣說是方便他在地方上行事。

    當然公爵並沒有直接任命官吏的權利,這張文書不過是證明他是公爵委派的特使,表明他是公爵的人,可以在各個沿途的驛站換馬。而且公爵近年來聲望和勢力都在蒸蒸日上,即使在偏遠的地方這頁證明也會有很大的威懾力。

    他本想推辭的這個東西,但是隨著這張文書遞過來的還有十個光閃閃的金幣,那是正需要的,就只有接下了。

    天色已經有點晚了,他回到山德魯的大屋,準備明天再動身。

    阿薩一直記著那個冥想術的事情,進屋就找山德魯沒好氣地問。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那書上的冥想術是什麼東西,我早知道就不會去練習了。”

    “為什麼不練?”山德魯瞪著他。

    “那不是邪術嗎?主教大人說練習的人都已經死了。你想害死我嗎?”

    山德魯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說。

    “死了的都是那些明明資質不夠卻去勉強練習的蠢貨。東西本身哪里有什麼邪啊正啊的,恰倒好處就行,即使是水喝多了也會撐死人。我以前也練過,練到自己身體的極限就不練了,這麼多年也沒什麼事。”

    當聽說主教大人叫他順便把那本書銷毀的時候山德魯楞了一下,問。

    “他真的這麼說?”然後皺了皺眉,跑進裏屋去,出來的時候把手上的東西遞給阿薩說。

    “你把它吃了。”阿薩拿在手上仔細看,這是兩顆黑色的藥丸。

    “你快吃嘛,快。”山德魯像哄小孩子一樣地拍著阿薩的背。

    “什麼東西都不知道我怎麼敢吃?不會是毒藥吧。”

    “這可是好藥哎。”山德魯做出很無辜的憤怒表情。

    “這是我用幾十種名貴的藥材加上魔法力精製才做出來的好東西。吃了可以強身健體,精神百倍。我是看你明天要去完成一件艱巨的任務,所以才給你補充一下體力。”

    “真的嗎?”阿薩仔細聞了聞,沒什麼味道,張口吞了下去。

    “再來杯水,幫助消化。”山德魯再遞了一杯水給他。

    阿薩咕嚕咕嚕地喝下,發現山德魯在旁邊很仔細地看著他。覺得很不自在,問。

    “你搞什麼名堂?”

    山德魯望他口裏看了看,確認他已經把藥吞下了肚,已經不可能再吐得出來了,才突然很慌張地叫起來。

    “糟了,我忘記了。這種藥的藥性太過猛烈,必須用另外一種藥來中和。否則就會讓你腸穿肚爛痛苦而死。”

    “你。。。。”阿薩瞪著他。

    “什麼意思?”

    “另外一種藥我的藥方我也忘記了,不過卻記錄在了那本書上面。你一定要把那本書儘快地找回來給我。”他拍著阿薩的肩膀,然後很無辜地說

    “你那樣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故意的。不過放心,這個藥物的作用不是那麼快的,要很長時間才發作。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在毒發之前把那本書拿給我的。你可要記得不要把書拿給其他人看哦,而上面寫的藥方只有我看得懂。。。。。。”

    然後他好象又想到了什麼,以長輩特有的親切語調囑咐阿薩。

    “對了,還有啊,我這個人的記性不大好。如果你把這事對羅尼斯主教一說,我一受了驚嚇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阿薩長歎一口氣點點頭,拍拍山德魯的肩膀說。

    “你放心,我會把書給你,然後對主教大人說已經把書銷毀了不就行了嗎。”他實在不相信會玩這些小花招的人會和傳說中的死靈公會有什麼聯繫。

    “原來你這麼聰明,我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山德魯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然後又用很認真的表情說。

    “但是那真的是很厲害的毒藥。你要感覺到壓力才行,這樣才可以把注意力集中,要不你一看見女人就昏頭。如果那女人再在你懷你一滾撒嬌叫你把那本書銷毀掉,那不把自己命也搭上去了?”

    阿薩不耐煩地點頭說。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會把書給你的。”

    碰的一聲響,兩扇木門被狠狠地踹開了。一夥人湧了進來,幾乎全是手持著武器的彪形大漢。

    只有為首的是一個是尖嘴猴腮的瘦子,他盯著阿薩看了看就對其他人說。

    “就是這個傢伙了。少爺有吩咐要活的。不過斷幾隻手腳的都可以,第一個放倒他的有五個金幣。”

    話音剛落,全部的人都朝前面站著的五個金幣猛撲了過去。

    “好象是找你的。慢慢忙。”山德魯扭頭走開了。

    阿薩不明白這些不認識的人怎麼會找上自己,但面對拿著武器朝自己沖過來的人的對策他卻很明白。他不退反進,伸手就是一發火球朝頭一個沖過來的人發去,這一下幾乎是全力施為。

    阿薩很明白以少打多的訣竅。人多的一方往往自持佔有優勢,心態一般都很鬆散,只要你顯示出他們意料之外的實力一下放倒幾個就會士氣大亂,然後就好對付了。

    這發火球雖然及不上在低語之森中那樣誇張的威力但是也比以前有了明顯的提高,正中那人的胸口後把他整個人都炸得倒飛了出去。旁邊的幾個人也被爆炸的餘波震倒。

    “哦?”走到旁邊看熱鬧的山德魯眼睛睜了睜,對這一個火球的威力很吃驚。

    其他的人沒有停頓反而更兇狠地趁他這一發魔法的間隔沖過來。阿薩一看就知道這群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手。他從背後把刀抽了出來。

    只架了正面來的那幾個人的兩劍,阿薩又抽手出來一顆火球發出把側面撲過來的兩個人炸倒。他現在感覺魔法力在體內流動自如又源源不絕。

    這是他從低語之森逃跑出來後的第一次和人交手,感覺好象又比以前進步了許多。冥想和太陽井的力量逐漸在身體裏融合,不只是魔法力,連肉體上都顯現出奇妙的效果。

    阿薩橫過刀背劈翻了兩個。他不想殺人,只是用的刀背,自然出手都不輕,每次下手都會有骨頭破裂的聲音響起。但沒料到這群人悍猛成性,他剛剛轉身,那被砍翻在地的一個大漢強忍著痛爬起來朝他背後刺了一劍,但只在那件長袍上擦了一下就蕩開了。

    阿薩頭也不回,退一步倒肘就擊了出去。臉骨碎裂的聲音和一聲悶喊同時響起。這次絕不會再爬得起來了。

    側面有一個揮舞著長劍沖了上來,阿薩乾脆迎上前去直接用手臂擋住了劍,然後一刀柄把這個人的下顎敲得稀爛。回手又是一個火球,一個背後想偷襲的傢伙飛了出去撞上擺放裝著各種器官的玻璃瓶的架子上,內臟和藥水隨著玻璃碎片摔得滿地都是。山德魯在旁邊罵了一聲娘。

    看到他這樣的打法,另外剩下的幾個終於生出了怯意,站在那邊只敢擺著架勢卻不再過來了。

    “住手!”一聲大喝。那個為首的瘦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地跑了過去拿著一把刀架住了山德魯的脖子。

    “你不要動,否則我把這老頭的頭割下來。”瘦子很有威嚴地喊,很明顯覺得自己已經占盡了優勢。

    瘦子很得意。他並不怎麼會打架,雖然基本上都是策謀劃策的角色,但是在那個更喜歡看打看殺的主子手下一般都沒什麼機會得到重用。這次因為主子臨行時被老爺叫去了,而又只有他上次看過這個把他主子打傷的人的樣子,所以才叫他帶著人來。他覺得這是老天爺給自己的一個機會,所以要好好把握,要好好表現。

    “你不要動啊。你一動這老頭的脖子就會開個洞,血就咕嚕咕嚕地往外流,你想想那是什麼場景。你聽過喉嚨被割斷的人的聲音沒有?那可不好聽哦,尤其是在自己的親人朋友身上發出來。你看這位老先生,他這麼大年紀的人了,血一定沒剩下多少。”瘦子很用力地形容,加強威懾力。

    他看見這個對手確實沒動,好象真的被捏住了要害所以更加的得意洋洋起來。他對自己這種慣用方法的效果是很有把握的。他一直很鄙夷那些用蠻力和對手正面打鬥的同伴並以自己的高超智力自豪。

    只要是人,就有親人就有朋友就有看重的人,與其和人費精費神地砍殺不如輕輕鬆松地抓住這些軟肋,立刻就可以兵不刃血地讓人就範。

    他得意地笑了。這是他智慧勝過那些蠻力的典型例子,在這兵敗如山倒的情況下是依靠他的智慧才控制了形勢。他已經可以想像回去後主子是如何對他另眼相看委以重任,然後以後他就是第一號手下,軍師級別的人物了。他壯志滿腹,很有威嚴地命令那幾個站在那裏的同伴。

    “你們上去把他的手腳先砍上幾刀。記住,一定要把肉上面的筋砍斷,讓他再也動不了,但是別傷到重要的血管,少爺說了要活的。”他看著阿薩說。

    “你可別動啊,我的刀可是很快的。”

    兩個大漢走上前揮起武器就朝阿薩的腳上砍了下去。都是老手,直接朝他腳後跟上的位置砍去。

    慘叫響起,倒下去的反倒是兩個大漢。阿薩不止動了,而且還動得很厲害。他突然跳開伸手把兩個大漢拉了過去,兩人的武器互相都砍在身上,然後兩人的頭被用力地撞在一起,一聲悶響後癱在地上不動了。

    瘦子又驚又怒,決定示一下威,告訴那個無視他威脅的人他不是嘴上喊得厲害而確實是心狠手辣,提刀就朝手上這個老頭的臉上切了過去。他以前也碰到過這樣的情況,但是只要動手割下人質的耳朵鼻子或者身上劃上幾刀,對方只要看見自己朋友親人的慘狀聽到慘叫立刻就不敢再反抗了。

    他剛把手揚起,突然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這老頭的那只白色蒼老滿是皺紋的手只是伸過來在他另一隻手上摸了摸,他身體好象突然就成了木頭般僵硬住了。

    這老頭轉過身來,很有點懷念地感歎。

    “已經有很久沒被別人用刀抵住了。”看著他手中的刀

    “刀,不是這樣握地。。。。”然後伸出手一個個地扳開他的手指,把刀換了握法又重新把手指一個個地扳回去,捏住他的手腕帶著他的刀往他臉上切去。

    瘦子身體的每一處感覺都很正常清晰,關節也是靈活的,只是所有的筋肉都僵直了。眼睜睜地看著刀從自己的左臉頰割了進去,肌肉在刀鋒的劇痛下被切開,血從切口中湧出,然後在皮膚上彙聚成一條小河,順著下巴往下直流。他連眼睛都眨不動,只有眼淚被痛得從睜得大大的眼眶中流出,然後和血混在一起滴下。

    刀從瘦子耳朵上切了出來,幾乎把他的半個臉都削下。他的褲襠已經全濕透了,偏偏仍然是那個舉手揮刀的姿勢,連還剩下的半邊臉上都還是那個惡狠狠地表情。山德魯還在像教小朋友一樣對他說。

    “你看,這切割的紋路多好,刀就是要這樣拿才行。。。。哦,我忘了你看不見。。。。你下次再拿刀去殺人的時候就一定要這樣拿,哦,對不起,我又忘了,你好象沒有下一次了。。。。”

    那邊的幾個大漢已經開始往門口退了。山德魯很感慨地對瘦子說。

    “怎麼你的同伴都不理你要自己逃跑了呢。這可不行,你快去把他們攔住。”那只慘白乾枯的手毫不費力地就抓進了瘦子的身體裏。在那只手下的好象不是皮膚和肌肉,而只是堆爛泥而已,

    瘦子立刻發現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自己身體裏的迅速蔓延開來。準確來說這不是感覺,而是失去感覺的感覺。以那只手為中心身體裏面的所有感覺正在迅速地消失。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想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連想的感覺都感覺不到了。

    山德魯只是隨手一扔瘦子那百多斤的身體就直飛了出去撞在想要逃跑的那幾個人身上,然後爆開,發出類似一個屁一樣的‘噗’的一聲。這樣的一個小小的爆炸不會有什麼殺傷力,只是把瘦子體內的東西濺出來而已。

    飛濺出來的並不是紅色的血肉和內臟什麼的,而是像臭水溝裏淤積了一輩子的那種汙泥漿般臭不可聞的糊狀物。這個剛才還活生生的人竟然在幾眨眼間身體裏面就像腐爛了幾十年一樣。

    屍體裏爆出的黑色漿糊飛到了那幾個想跑的大漢身上,他們立刻爆發出被燒紅的鐵汁淋到的叫喊軟倒在地上翻滾起來。但是只叫了幾聲便啞了,然後癱在那裏動也不動,全身的皮膚呈現出那種放上了好幾天的豬肉的灰色。

    阿薩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那一幕。他一早知道山德魯不會需要他的幫助,但是實在料不到會是這樣的場面。

    山德魯輕鬆地拍了拍手。他的手依然是那麼慘白,剛才那幾個人的死沒在他身上留下一點痕跡。他好象只是上了個廁所喝了杯水那樣輕鬆,轉過頭來看著阿薩說。

    “你知不知道剛才你應該已經死過幾次了。”

    山德魯的口氣少有的正經起來。

    “我知道殺人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比酒館裏那些沒動過手的愣頭青們吹噓的要難多了。我第一次殺人後吐了一天,然後三天沒吃下東西。”他好象一個負責任的老師在教導自己學生般認真。

    “但是如果你還不想被殺的話,你就要習慣殺人這種感覺。明明別人就是想要你的命,你還手下留情用刀背去砍,是嫌命長了嗎?我再問你,如果剛才我真的是沒有反抗能力,你會真的有顧忌嗎?”

    “。。。。大概。。。。會吧。。。。”阿薩說老實話。

    “然後你就等著別人來把你的手腳都砍斷,然後像提死豬一樣地拉走?你沒有威脅了,你說別人會怎麼對待拿來威脅你的人?”山德魯正經的時候阿薩才發現他其實是個很有威嚴很有氣派甚至很有殺氣的老人。

    阿薩沒吭聲。這些事情一想就明白了。

    山德魯搖搖頭,好象是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只丟下一句。

    “你自己慢慢體會吧。”然後走到一個躺在地下的大漢旁邊。這個大漢被阿薩用刀背打碎了鎖骨,正縮成一團在那裏呻吟。山德魯彎下腰伸手在他的臉上摸了摸,大漢在發出一個好象很解脫的歎息聲後停止了呻吟,原本縮在一起的手腳和身體也一下鬆軟了了下去。誰都看得他已經徹底的輕鬆了。
    山德魯又走向另外一個地上的大漢,阿薩連忙走上前去攔住他。

    “算了,他們都已經沒反抗力了。。。。”

    “你還記得那個愛吹牛的肉鋪的老闆嗎?”山德魯問。阿薩楞住,他不知道山德魯這個時候提這個是什麼意思。

    “他的一個女兒上個月被人強暴了,他去找人評理,卻被人在臉上砍了一刀,現在還半死不活地躺在家裏。”山德魯用手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正好是剛才他割瘦子的那個位置,然後指著那一大灘爆開了的黑色漿水說。那裏面還看得見一些骨頭正在消融的碎塊,已經完全看不出這一灘東西曾經是一個人了。

    “就是他幹的。這些傢伙好象是某個高官府裏纂養的家奴。我告訴你,他們每一個人都常做這種事情,大街上可少有人不認識他們害怕他們。你覺得他們可憐還是那些被他們欺負的人可憐?”

    阿薩默默地看著山德魯上前把那些地下躺著呻吟的大漢挨個地摸了一下。這些健壯的大漢在這個焉老頭的手下好象連螞蟻都不如,幾乎是不聲不響地就全死了。

    山德魯走回來用那種教訓的口吻說。

    “我再告訴你,就算他們全都不該死我也會這麼做。”

    “如果放他們走,他們就會回去告訴他們的主子,然後就會有更多的人來,甚至是王都近衛軍,教會的牧師團。難道我要把他們全都殺了嗎?而且如果傳出去魔法學院裏有個會使用死靈公會黑魔法的人,而且主教大人還和這個人有來往,那麼又會是怎麼樣的麻煩?你說該怎麼處理?”

    阿薩默然點頭,確實是不好處理。問。

    “那麼現在這樣又怎麼處理呢?”

    “什麼現在這樣?現在是什麼樣的?我可什麼都不知道,我今天傍晚一直都在和主教大人商量事情,主教大人可以給我作證。我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死在這裏的,弄碎了我的東西我還不知道找誰來賠呢。”

    阿薩愕然然,然後點點頭。他無語。

    “不要被那些簡單的情緒所左右,多想想接下來事情發展的後果,然後去朝著應該做的方向去做,要知道脖子上那個東西可不是用來長頭髮的。你明天就要出發去找回那本書了,就憑你現在這個樣子連你自己能否活著回來都不知道。”山德魯教訓的口吻慢慢地轉平淡下來。

    “很多東西剛開始的時候是會覺得不舒服,但是要在這世間活下去你要就必須練習著去習慣,要知道這個世界可不是圍繞你的感覺在旋轉的。”

    阿薩歎了口氣,想點點頭,又想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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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五章 救人的第一天

    在帝國的疆土上王都基本位於中央的位置。往東和北兩個方向用快馬賓士兩個月左右的路程便可以看見海岸,南方和西南是由幾個較小的國家組成的聯邦,而往西就是獸人出沒的蠻荒高地。

    準確地說那裏並不是帝國的疆界,因為蠻荒高地並不屬於任何的一個國家,從沒有人類敢去蠻荒高地上定居。自古以來那裏就是各種危險的亞人類出沒的場所,叢林中的狼人,蜥蜴沼澤邊緣上的蜥蜴人,還有荒野上四處散居著各個食人魔部落。而據說往北深處的高山地帶中還有巨大兇猛的奇異巨獸和大雕。

    越過蠻荒高地繼續往西就會到達另外幾個國度,一直以來都有帝國的商隊和這些國家有貿易往來。雖然商人們都要雇傭大批雇傭兵,但是也有小半的隊伍全都成了獸人們的盤中餐。近十多年來帝國軍隊開始對獸人們展開大肆清剿,基本上把蠻荒高地上的獸人全部一掃而空,帝國和西方的貿易才逐漸地興旺起來,甚至還在蠻荒高地的邊緣建立了一些小城鎮。

    布拉卡達就是這樣的一個城鎮。剛開始這裏原本只是幾個驛站和旅店,隨著貿易的發展人口聚集越來越多逐漸地發展成一座城鎮。克莉斯所在的商隊就是在這附近遭到洗劫的,大耳怪們留下的交付贖金的地方也在這附近。

    阿薩從王都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只用了二十天就到達了布拉卡達。半年前他和小懿從蜥蜴沼澤逃出來後就是在這裏上的岸。

    這是個年輕得有些過於輕率毛糙的城鎮,所有的建築都是近幾年才倉皇搭建而成。大多先都是個臨時的小旅店,然後因為生意好而迅速地擴建然後再擴建。即使是開始就計畫造得大規模些的也絕不在裝潢上下絲毫功夫,這裏的住客都是很實在的過路商人和刀口上舔血的好漢。因此整個城市都顯得很粗糙濫制,沒有一丁點文化氣質和含蓄。不過好象並沒有人在乎那些,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喧鬧的街道顯示出這裏特有的活力。

    這個城市以三樣行業為中心。一自然是供人住宿的旅店,二就是供商隊招募保鏢的雇傭兵酒館,三則是雇傭兵和商人們最喜愛出入的場所——妓院。據說為了方便管理,地方官命令城裏面所有的旅店,酒館和妓院綜合起來經營。於是這三種支柱產業整合為一,城鎮裏隨處可見那些同一樣式不分彼此的粗糙外表的旅店,連裏面都光景也全是同樣的商人妓女雇傭兵的大雜燴,算是這個新興地方特有而唯一的民俗文化。

    阿薩直接就去了市政廳,一見到地方官他就拿出了公爵大人給他的那張任命文書。在這十多天的旅程中他發現這是最有用的說話方式,剛開始他還勞神累力地去和驛站的官員說明他是公爵大人的特使,而官員剛開始也都只是很懷疑地看著他,只有一亮出文書,那些傢伙才立刻手忙腳亂地幫他備馬拿出酒飯招待。

    地方官依然是那個救助過他們的波魯幹大人。波魯幹地方官只有大約二十多歲,這個年紀能當上地方官說明他相當的有能力。他是一個一眼看去木頭木腦的矮子,五短身材上頂著一個碩大的腦袋,很有點像小孩子們玩的布偶的體形。像一張大餅的臉上很粗蠻地安置著同樣碩大粗魯的五官,又黑又大的眼睛直來直去毫不忌憚地向值得注意的所有事物投去注視的目光,並不見一點呆滯的愚魯痕跡。頭髮像戴著一頭鳥窩一樣的參差不齊,仿佛任何的梳理也不能夠壓伏。

    和他那種粗魯的外表很相稱,他做任何事情也都手腳麻利地跳上跳下,比起一個官員來更像低等旅館裏的跑堂。本人和他管理的這個城市的風格完全一樣,毫無禮法規矩卻顯示出效率的活力。

    和仿佛很蠢的外表不大相稱,他依然還記得阿薩是半年前和公爵女兒一起漂流到這裏的那個人。看到了公爵大人的文書和知道了阿薩的來意後他很吃了一驚,問。

    “就是上次受傷的那位公爵小姐嗎?”

    “不是,是她妹妹。”

    波魯幹大人哦了一聲,他仍然雙腳懸空地坐在那張對他來說有點過大的椅子上,掃帚一樣的眉毛往中間扭了起來。

    “特使先生,這件事情恐怕我們地方上幫不上什麼忙。”他的聲音有點像鴨子和鵝的混合體,明明很難聽卻還要偶爾在重要的地方高昂一下。

    “好象全世界的盜賊都在朝這裏聚集,光是這個星期就已經有三四件這樣的事情了。”他顯得很氣憤,那雙粗短的手在辦公桌上拍得碰碰直響。

    “因為南方的戰事原本駐紮在這裏的軍隊在兩年前就全都調過去了,本地的護衛隊已經開始大量招募新兵,但是還是不足以維持本地的治安。我也已經上報朝廷要求從南邊調點兵力過來了。我建議您也等增援的部隊來了再說。”

    “不用了,這件事情我自己解決就好。”別人不參和進來是最好的,阿薩一直記得羅尼斯主教所說的要低調行事。他來通知地方官的目的只是因為必要的時候他要先從地方官這裏提取贖金。

    波魯幹大人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對阿薩說。

    “您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那些大耳怪們不知道為什麼行為也突然兇暴起來了。以前他們只是小偷小摸搶些小錢,也有的還做些正當行道。但是最近不知道怎麼了,不只是搶劫,如果遇上抵抗他們還會動刀子,常常有人被殺傷呢。您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如果再出了什麼差錯我可擔當不起。”

    阿薩說。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希望你能夠告訴我最近一段時間的情況。”

    “恩。。。。。。”波魯幹大人左右度起步來,額頭上的那雙掃帚眉毛皺得幾乎要立了起來,好象在很用力地思索。走了一會,他突然跑到房間門口張望了一下然後關上門走到阿薩跟前。他的身高只到阿薩的胸口,抬頭看了看阿薩,大概覺得很有壓力,對阿薩指了指那把椅子。

    “特使先生,您先坐下吧。”

    阿薩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卻一跳地坐到了桌子上,比阿薩還高出了一點,用那雙牛一樣又大又鼓的眼睛俯視下來說。

    “特使先生,不瞞您說,我一看見您就覺得投緣,您可不向其他那些王都裏派來的官那麼討厭,一看您就知道是平民出身然後憑著自己個人的努力而上去的。所以我想您思想一定要開放得多,我才和您悄悄商量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我可不敢去和別人亂說,我是這裏的地方官,人民的保姆,不能夠胡亂猜測散佈謠言。但是這件事情確實又很古怪。”波魯幹大人的臉逼近阿薩,上面那張大嘴和朝天的豬鼻孔咄咄逼人。

    “您知道,我們的法律上可沒規定大耳怪算不算帝國的公民,所以一般都不會對他們客氣。小偷小摸也就算了,只要一聽到消息說他們做了什麼大的壞事,軍隊立刻就把他們的村子殺個雞犬不留。所以那些綠皮膚的傢伙也算安分,一般不敢怎麼亂來。但是現在他們突然就這麼倡狂起來了。。。。。。”

    “你是說有人在背後給他們撐腰?”

    “沒,有,人。”波魯幹大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似乎要從眼眶裏飛出來把對面的人打倒在地才甘休。他的臉湊得更近了,聲音雖然儘量去壓但也從是那樣低不下去的鴨子嗓音。

    “近兩個月來開始有了奇怪的傳聞,聽說蠻荒高地深處正在興建一個很大的城市,而且還是獸,人,們的城市。聽說那裏面聚集有狼人,蜥蜴人和食人魔各種獸人,大耳怪們也打算去加入這個獸人們的聯盟。他們已經決心不再在人類社會的角落裏生存了,所以完全就沒有了顧忌,所以才突然這麼大膽起來,要在臨走的時候要大撈一票。對了,我還聽說,好象他們把搶來的貨物和金錢都往荒地深處運去了。”

    說完了,他終於把頭縮了回去,但是突然又歎了口氣。

    “我知道這個消息很荒唐,連我自己都不大相信。剛開始這個消息原本還是小道裏傳播,但是現在弄得都有點滿城風雨了。。。。咦,您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阿薩咳嗽了一下重新調整面部表情,好象漫不經心地說。

    “應該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吧。。。。。”

    “不管應不應該有,但是如果一旦有了,您想想那可是一個什麼分量的情報啊。我也曾經上書報告過這裏的流言,但是上面都完全地沒有反映,親自去和上面來視察的那些官員們說,他們反而大罵我是不是腦袋出問題了。我這裏人手也不夠,不能派人去荒地深處去探察,現在只能把這個消息說給您聽,您把公爵小姐帶回去後和公爵大人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夠派軍隊過來。。。。。。”

    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外面有人在喊。

    “波魯幹大人,不好了,又有商隊被劫了。”

    波魯幹大人跳下桌子,罵了一句市井流氓慣用的髒話。他開了門轉身對阿薩說。

    “對不起,特使大人您請自便吧,我去處理一下再回來。”然後跟著外面的人跑了。

    阿薩坐在那裏發呆。半年前他見識過的獸人們的陣仗,那很有可能是事實。如果大耳怪們真的把貨物都運進了那裏,如果那本書又很不幸地夾雜在其中。。。。。。。他開始祈禱克莉斯會很喜歡那本書而隨身攜帶被劫持的時候還會塞進內衣保護起來。

    不,那只是一本不起眼的書罷了,誰也不會認為會值上多少錢。大耳怪絕不會去在搶劫的時候也特意把這本書一起搶走,也許這本書現在還在那個商隊的人手邊,只要去把克莉斯贖出來,過去找人拿到就行了。這樣想來阿薩又覺得輕鬆了許多。

    但只是想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的。阿薩決定先依著大耳怪們留下的地圖先去交付贖金的地方和他們交涉一下。看看情況到底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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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08:13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六章 大耳怪

    大耳怪是最常見的亞人類,幾乎在大陸的每一處都有他們的蹤跡。他們個頭和人類差不多,綠色的皮膚,模樣一般比較醜陋,特徵是腦後一雙大大的耳朵。嚴格說來他們也應該算是獸人的一種,雖然智力要比人類低下一點,但是使用的也是人類的語言。似乎他們也有自己的語言,而且據說在很久以前還存在過一個自己的國家,但是後來不知什麼原因瓦解了。因為他們是唯一一個多少和人類社會有聯繫的種族,所以人們也不大把他們和其他獸人一樣當作野獸看待,只當他們是很低等的種族。他們通常生活在人類社會的夾縫中,小偷小摸是拿手好戲,也有從事各種低下工作的。像這種劫持人質的事情以前是絕無僅有的。

    阿薩依著大耳怪們留下的地圖走,原本以為會是隱蔽起來戒備深嚴的巢穴,但是想不到只是在布拉卡達城外十幾裏的一個山上。明目張膽地在山洞外搭建起來的山寨很顯眼,老遠就看得見了。

    在阿薩報上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後,大耳怪們把他引進了山寨。裏面大約有百多個大耳怪,聽說阿薩是來贖回人質的,都高興雀躍著在遠處對他指指點點。阿薩注意到這好象並不是一個佈置得很嚴密的巢穴,似乎更像是個臨時營地。都是用木板和茅草東一個西一個搭建而成的房屋。

    大耳怪們並沒有在綁架之初就給報訊的人說要多少贖金,只是叫公爵派人來。好象是沒預料到會有這樣一個意外的貴重收穫,還要回去慢慢考慮到底能拿到多少錢。

    “人在哪兒?”阿薩關心的始終是那本書,他要先見到克莉斯問一下。

    幾個大耳怪唧唧喳喳地商量了一下,帶他去了一個山洞。

    山洞口用木柵欄隔了起來,成了個現成的監獄。從裏面還有不少剩下的食物來看大耳怪們看來並沒有虐待這個寶貴的俘虜。只是克莉斯已經被嚇得夠嗆,似乎很憔悴的樣子,當聽到父親派的人來贖自己的時候高興得坐倒在木柵欄旁邊哭了起來。當她仔細看清楚是阿薩的時候很吃驚。

    “是你啊?”

    “那本書呢?”阿薩問。

    “書?什麼書啊?”克莉斯的回答讓他心驚肉跳。

    “就是那本我借給你的書,在魔法學院的圖書館裏面,你走的時候說要在路上看的。”

    “我在這裏被關了這麼久,怕死了,你一見面居然不問我怎麼樣,一點都不關心我,還去問什麼書。”克莉斯一下就哭了起來。

    阿薩努力地冷靜下來,用盡可能溫柔的哄小孩的聲音說。

    “不要擔心,既然我來了你就肯定會沒事。看見你沒事還這樣有精神我心裏也很高興。但是那本書實在是很重要,你記得在哪兒嗎?”

    “我放在行囊裏,被這些傢伙搶走了。”

    這句話讓阿薩幾乎跳了起來。但是轉念想想,也許大耳怪們也不會不去檢查一下貨物就運走,如果他們看到這本書也許會隨手扔在哪里也說不定。

    “乖,你在這裏等著,我和他們商量好了就馬上救你出去。”阿薩伸手進去拍了拍克莉斯的頭安慰了她一下。轉身對身後的大耳怪說。

    “我要見你們的首領。”大耳怪咕嚕了一聲,帶他往外走去。

    在一間臨時搭建的木屋中央擺著一張很明顯是偷來的華麗桌子,一個看樣子是首領的大耳怪端坐在桌子前仿佛很有威嚴地腰挺得筆直,另外有幾個大耳怪站在他身後。

    阿薩想開口就問書的事情,但是又想到自己畢竟是來贖人的,還是先把這件事情辦妥了才好說,於是也在桌前坐下,問。

    “你們到底想要多少錢。”

    大耳怪首領咕嚕一聲,好象是清了清喉嚨,以大耳怪特有的鼻音濃重的聲音說。

    “你們人類一直是看不起我們的,而且還一直欺壓著我們,貶低我們是野蠻的種族,其實我們也是有著悠久的文化的。。。。。你看,我們並沒有虐待人質,搶劫的時候也儘量去少傷人。。。。”他醜陋的臉好象在努力地營造一種外交家的嚴肅自若的神態。

    阿薩不耐煩地說。

    “說直接點吧,你們想怎麼樣,要多少贖金?”

    大耳怪首領好象被冒犯了一樣拍了拍桌子說。

    “你這樣的態度就是藐視我們。你以為我們是低劣的民族嗎?我告訴你,現在我們翻身的時機已經來了,不會再任你們人類欺壓了。”那張醜臉很用力地板了一板。

    阿薩點點頭擺擺手說。

    “你們要多少?”

    大耳怪首領扭轉頭去,和身後的幾個同伴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轉過身來說。

    “你不要小看我們,我們知道她是一個叫姆拉克的公爵的女兒,我們也派人去調查過了,這個公爵的勢力和財力是很大的。”他先伸出了五根手指然後馬上縮成一根。

    “我們要五。。。。。一千個金幣。”他那雙促狹的眼睛閃爍忐忑地看著阿薩。

    “好。”阿薩很乾脆地點頭。

    大耳怪首領楞了一下,想不到他答應得那麼乾脆。他身後的一個大耳怪似乎用腳頂了他一下,他立刻又豎起一根手指。

    “不對,是兩千個金幣。”

    “好。”阿薩更爽快了。他只想著快點談妥價錢好問那本書的事情。

    連首領背後的幾個大耳怪都聳然動容了一下。這次首領不等他們示意,立刻自己站了起來,有點激動的說。

    “不是,我說錯了,我們要。。。。。要。。。五千個金幣。”

    阿薩皺眉。他看得出這幾個傢伙在見風使舵。但是如果只是看到眼前幾個銀幣,他也許還會清楚地分辨出這些錢代表的準確意義,但是一旦上了他經驗以外的大數目他就完全犯暈了。在他感覺上一百個金幣和一萬個金幣都在共同分享一個‘很多’的單純概念。想到公爵大人的身份地位,大概什麼錢也不在話下,也就點點頭了。

    “決定了,我們要一萬。”阿薩的爽快激發出了首領的雄心和鬥志,猛然獅子大開口。

    阿薩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他已經發火了。首領立刻作出讓步狀,舉起雙手揮擺說。

    “就這個價錢,我們絕對不再加了,絕不再加了。”他看見阿薩又重新坐了回去,又說。

    “誰不會心疼自己的兒女呢?你想想,無論是什麼動物都愛護自己的兒女,我的兒女如果出事了,我也一定會不惜代價地去把他救出來的。公爵大人一定也會是這樣。和金幣相比,當然是女兒重要了。他一定回出這個價錢的。”

    阿薩皺眉說。

    “好了,那這件事情就這樣了。我過明天把錢拿過來,你們就放人。”首領興奮得兩眼放光,很有力量地說。

    “好。”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阿薩這才開始談自己真正的目的,輕描淡寫地說。

    “我們家小姐還有一本隨身的書,希望你們把書歸還給我。”

    “書?不知道在哪兒。”首領和身後幾個大耳怪看了看,都搖頭說。

    “那對你們其實也沒什麼用,不值錢,只是很有些紀念價值而已。就在我們家小姐的行囊裏,請你們去找一下給我。”阿薩小心翼翼地看著大耳怪們的神情。

    “行囊?所有的貨物都早就已經。。。。。處理。。。。走了。”大耳怪好象很謹慎,說得很模糊,不過卻證實了那個阿薩最擔心的事情。

    “那本書現在到底在哪兒呢?”阿薩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

    首領突然敏感地發起怒來,一拍桌子站起來說。

    “我們可不是好欺騙你,你別想從我們這裏套出消息。”對阿薩一揮手。

    “好了,快走吧,記得明天把錢帶來。否則等著給你小姐收屍吧。”

    阿薩幾乎是被那些大耳怪趕著出來的,好幾次他差點想一拳把把後面推攘的大耳怪的醜臉打稀爛,忍了又忍才沒有出手。

    果然是最壞的情況,那本書確實是被送到了那個獸人們的城市中。要怎麼去取回呢?阿薩心頭煩悶到極點,他突然發起火來。他從來沒這樣發過火,這種有火又沒發洩的地方可以讓怒氣迴圈著節節高升。如果不是顧及克莉斯還在他們手上,他保證自己轉身回去就把那夥綠皮膚的蠢貨殺個精光。

    這鼓悶氣一直持續到他回到布拉卡達的市政廳。他打算去找波魯幹大人把贖金的事情說清楚。

    “一萬金幣?”波魯幹大人像被這個數字殺了一刀,直接就從那張大椅子上蹦了起來,張著闊嘴,那雙大鼓眼直楞楞地看著阿薩。

    “這是公爵大人事先給您說允許的數目嗎?特使先生。”

    看著波魯幹大人的反應,阿薩才發現自己好象搞出問題了。他搖搖頭。

    “那您知道一萬枚金幣可以用來做什麼嗎?”波魯幹大人的表情完全木然。

    阿薩還是搖頭。他對這個確實沒什麼概念。

    “一個銀幣就可以讓一家窮苦人過上一個月了。您知道嗎?”

    阿薩點頭。他也曾經為了十幾個銅幣去當過雇傭兵。

    “一個金幣就夠一般的人家過上十年,五個就夠他們過上一輩子。一萬個就可以供兩千戶人家生活一輩子。兩千戶,一萬多人,一,輩,子。”波魯幹大人臉上其餘的五官沒動彈,偶爾高昂的鴨子聲音從那張大嘴一個一個地吐漏出來讓阿薩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即使我把這城裏所有的商隊全部抓起來馬上把他們的財產貨物全部馬上收繳變賣給您,再加上城裏的所有資金,變賣所有的房屋,大概可以湊齊一萬。大,概,而已。而且事實上這也不可能。”

    阿薩用力吞了口唾沫。

    兩人對視了幾分鐘,波魯幹大人首先從椅子跳上了桌子對阿薩說。

    “特使先生,您坐下來對我詳細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完了阿薩的講述,波魯幹大人盯著阿薩搖頭說。

    “我懷疑公爵大人是派錯人了,您真的不適合處理這些事情。”阿薩有些臉紅。
    “那些大耳怪好象是窮慣了吧,沒什麼金錢的概念,怎麼會想出這樣的價錢?他們以為公爵大人掌管國庫的麼?”波魯幹大人那對掃帚眉毛又往中間立了起來。他沒注意到阿薩的臉越來越紅。

    “我倒還不知道他們居然把巢穴搭在那樣的地方。哼,如果不是駐防在這裏的軍隊全部調去南邊了,我手上的人還要去應付城裏的盜賊和其他團夥的大耳怪,否則早把他們踩平了。不過這樣看來他們應該是第一次做綁架這種事情,所以這樣草率胡來。真的去付他們的錢是不行的了,或許我們可以想一下用我們自己的方法。。。。。。”

    阿薩並沒有太認真去聽他的話,他一直在惱火怒氣還有些羞愧的情緒中打轉。這是他這輩子沒經歷過的情緒,他自己從來都是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做不到就更用力去做,用力做不到就逼出殺氣去做,像只動物般的直接。鬥志毅力和機智他從來都不缺,但是卻絲毫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更沒什麼處理自己這種複雜情緒的能力。但是就在這樣的恍惚中,波魯幹大人的一句話突然把他的思想勾住了,再往這個方向一想,他的感覺豁然開朗。

    就是這樣了,早就該這樣了。一下有了方向,原本還在腦筋裏轉來轉去的怒火就全變做了鬥志和力量。他抬頭對波魯幹大人說。

    “不用擔心,我知道該怎麼辦了。”站起扭頭就走了出去。

    “喂,喂,您等一下。。。。”波魯幹大人在後面追了幾步,但只剛追出市政廳阿薩就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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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09:07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七章 不用謝

    這是布拉卡達很常見的一所旅館酒館妓院混合式建築,特有的大廳裏面滿坐著雇傭兵,商人和妓女。半醉的喧囂妓女的撒嬌聊天討價還價渾然一體無分彼此形成這城鎮中的獨特氛圍。

    碰的一聲,酒館的門被一腳踢開了。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一身髒兮兮的袍子把臉也搭住了一半,露在外面的下半截臉也滿是風塵的痕跡。是這城市中很常見的打扮,但是卻把全酒館的目光都吸引過去,尤其是雇傭兵們的眼光帶著不少敵意,血液中的酒精催化著生活方式養成的暴戾之氣讓他們對這種囂張的姿態很敏感。

    ‘叮’,一聲並不是很響亮的聲音讓全酒館的各種氣氛和躁動靜止下來。

    發出這聲響的東西是一枚有黃澄澄光芒在閃耀的圓形小東西,正在從空中翻滾著落入這個闖入者的手掌間。所有的人都可以一眼分辨出這上面的光芒,那不是銅的赤黃暗淡,絕沒有任何其他金屬可以具有這樣有魅力的色彩,幾乎所有的人在睡夢中都經常看到這種顏色。

    “我要雇傭一個人。”闖入者坐到一張桌子上,很有點不耐煩的語氣更顯得囂張,但是已經沒人認為他張狂了。手指間的那個東西基本上是任何場所任何行為的通行證。

    “你們自己選一個你們之間最厲害的人,如果他再能夠過得了我的手,我就雇傭他。一天,一個金幣。”

    只是一天,而且是一般月薪的一百倍。酒館裏有一小半的人原地站了起來,全部手裏都捏著自己吃飯的傢伙殺氣騰騰地左右審視著競爭對手。互相評估了一番後,有一些人灰頭土臉地自己慢慢坐下了。

    “武器都放下,我不想再給地方官大人添麻煩,空手就可以了。”闖入者要了杯酒開始喝了起來,連看都沒看這群人一眼。

    商人和妓女所有還坐著的人匆匆忙忙地逃上樓去了,酒保和老闆眼睜睜地看著,想上去阻止又沒那個膽量。

    剩下的求職者們開始把桌子凳子一一踢開,騰出一片空地。也不知是哪一個先動的手,立刻一場混亂之極的肢體大搏殺就開始了。

    肉體和肉體撞擊的悶響,偶爾還有骨頭破裂和慘叫聲在其間點綴,時不時還有呐喊助興。幾十個拳頭,腳,手指,肘,膝蓋,頭,牙齒滿場亂飛,所有可以用做攻擊的器官都充分發揮作用爭取在對方的肉體留下自己的印記。這絕對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壯觀場面。但是這個場面的始作俑者卻好象沒什麼興趣,仍然在門邊的桌子上坐著,拿著個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偶爾抬頭看看,又立刻皺起眉頭,好象很不滿意。

    這已經是第十三家了,每家重複同樣的話。從第四家開始他要上一杯啤酒,現在他自己都有點喝多了。他開始有點懷疑自己這樣做會不會讓布拉卡達的雇傭兵行業崩潰。正擔心,他突然發現一件頗有意思的事情。

    肉體的碰撞聲逐漸在減少,終於又和前面十二次一樣,最後在同行們躺著的軀體間歪歪斜斜地站著一個鼻青臉腫的冠軍。

    “我最強!”冠軍抹一抹自己流個不停的鼻血,很有成就感地大喝一聲。

    “為什麼你最強?”金幣還在手指間彈動著,彈動著金幣的人好象有點醉醺醺的了。

    “因為只有我是最後站著的人,所有的對手都倒下了,所以當然是我最強。”冠軍很驕傲,還在不停地流的

    鼻血就是他光榮的見證。

    “是嗎?”這個疑問聲調拖得很長。

    “是啊!”冠軍很肯定的最後一個詞還沒有吐得完全,立刻就聽到自己下顎傳來的‘坷拉’一下骨頭碎裂的聲音,然後有五顆牙齒脫出口腔之外三顆進了肚。最後才是疼痛撞擊而來把他打暈過去。

    “看來是你最強了?”醉醺醺的頒獎人問。他從開始就看著這個最後的勝利者,看著他從剛一開始就被人一拳打倒在地。倒的位置很巧,剛好在不容易被人踩到的地方,倒的姿勢更是好,讓他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從地上躍起發出最有力量的一擊。

    “本來就是我最強,如果不是我太餓,身體太虛弱,我可以不用這種卑鄙的手段的。”最後的勝利者的聲音無力,身體好象也有些站不穩,這一擊幾乎已經把他所有的體力都用上了。這是一個很瘦,很狼狽的人,頭髮淩亂得把臉遮了一半,身上穿著破爛不堪的衣服露出他雖然有些瘦弱但依然很好的身體線條。

    “現在是不是我再把你打倒就可以得到這份工作?”這最後的勝利者要向目標衝刺。

    “為什麼不用這種手段?至少結果好象確實是你最強。”醉醺醺的人笑著看著他。
    勝利者沒有說話,一步一步地朝他走過來。他每走一步都在積蓄著自己的力量和鬥志。

    走近了。勝利者知道自己如果要想成為真正的勝利者,所有的希望就在這一擊上,他已經沒有殘餘的力量和機會了。面前的這個醉醺醺的人還是那樣醉醺醺地笑著看著他。

    左肩向前一晃左腳上前一踏步,右手凝聚了很久的一拳揮了出去。卡拉一聲,上好的酒桌被這一拳打得稀爛,碎木屑到處亂飛。  

    但是那只如此有威勢的拳頭卻被抓住了,就在他剛好把桌子打碎力道用盡的時候。這是個拿捏得很好的時機,只要再順勢往前一帶一扭,他這一輩子都別想再發出這樣有威勢的一擊了。

    他知道他輸了。即使在自己體力完好的時候大概也不會是對手。他已經山窮水盡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晃蕩了幾天也餓了幾天了,他把所有剩下的希望和都用在了這個機會上。一種絕境中最後徒勞的悲傷湧了上來,讓他手腳發軟幾乎要倒下。

    但是他立刻感覺到那個黃澄澄的小東西塞進了自己的拳頭中。

    “你通過了。現在我要你好好吃點東西,再去洗個澡,然後舒舒服服地休息一晚上把體力補充好。”這好象天籟般的話語讓他驚喜交集。他轉過頭去看向這個說話的人。

    兩個人在這樣近的距離下才把對方的相貌看清楚,同時驚訝。

    “是你?”

    傍晚,在布拉卡達最好的一家旅館的房間裏,阿薩躺在床上仔細地回想在大耳怪巢穴中所見到的一切。

    地形,大耳怪們的數目,對他的戒心和態度,還有那個關押克莉斯的山洞。也確實如波魯幹大人說的,他們好象也只是第一次做這種勾當,經驗和戒心都差得遠。應該是很有機會的。

    剛才還在那些苦惱煩悶中的時候他突然被波魯幹大人那一句‘自己的方法’突然提醒了。確實是這樣,早就該這樣了,阿薩立刻就打算用自己很習慣也很擅長的辦法去把這件讓他頭疼的事情三下五除二很直接很開門見山地去解決,消滅掉。

    當然這不是輕鬆的事情,幫手是必須的,但又不能太多。所以他開始到城裏的酒館裏去找合適的人選,沒想到幾乎找遍了所有酒館才找到的一個卻老熟人。
    羅德哈特走了進來,雖然比一個多月前看起瘦多了,但是精赤著上身露出的肌肉和骨骼的完美線條仍然展現著他的良好的體質。他剛剛吃了一頓在布拉卡達能夠吃到的最好的飯菜,然後再去這家旅館特製的大澡堂裏洗了一個澡,這使他精神煥發了許多。頭髮和臉梳洗乾淨了,他看起來又依然是以前那樣英俊挺拔。

    “好好睡一覺吧,明天該走的時候我會叫你的。”阿薩從床上彈了起來,指了指剛才叫人去買來的衣服和一把劍。

    “那是給你的。”

    羅德哈特還是沉默著,從剛才兩人互相認出來為止他就一直沒主動說過話。但是他眼神一直在跳躍著,似乎是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謝謝你。”羅德哈特突然對阿薩鞠了一躬。

    “不管是今天,還是以前的那件事。我真的非常的感謝你。”

    突然看見他來這樣一下,阿薩忙擺擺手說。

    “不用了。。。。那些村民們也都還沒事吧?”

    羅德哈特說。

    “他們都還好,我從艾裏城騙了不少錢出來,然後帶著他們跑了很遠。他們現在重新找了個地方定居下了。只是大家都不能再回去而已。”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他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波動。看樣子他已經從巨大的傷悲和自責中走了出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阿薩注意到他的嘴角上有一道傷口,那應該是自己朝他臉上的一腳造成的。昔日臉上的天真和活力都已經被痛苦和殘酷洗刷掉了,使他看起來不再絲毫有孩子氣,取而代之的則是堅強和毅然。這氣概和他原本就英俊的臉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男人獨有的好看。

    阿薩搖頭說。

    “不,你們可以回去的,已經沒有人知道你們曾經做過些什麼了。他們全都死了。”

    羅德哈特很落寞地搖頭。

    “他們也許可以,但是我不行,我已經沒有臉去面對他們了。他們也不想再看見我。所以我才一個人跑到這裏來想混口飯吃,哪知道。。。。”他抿起一個自嘲的笑容。

    “原來吃飯也不容易。”

    “確實不容易啊。”阿薩很有點感慨,想起一個多月前自己也在艾裏的酒館裏餓著等飯吃,而現在兩人的位置剛好反了過了來。

    羅德哈特苦笑說。

    “不過現在卻有很多人想抓住我來吃飯。聽說艾裏的欽差大臣和地方官全都沒回去,難道是你。。。。。”

    阿薩說。

    “不是我殺的,但是確實全部死光了。”中間的事情太過離奇古怪,他不好說。

    “現在這筆帳已經算到我頭上來了。我帶著欽差大臣的印章回去騙錢,已經成為這個案子裏的唯一線索,已經被全國通緝了。不過幸好當時我滿臉是血,沒人看清楚我的樣子。”羅德哈特很真誠地看著阿薩。

    “我真的很感謝你,真的謝謝。”

    但是阿薩卻很有些害怕這種別人投注於自己身上的感情,連連擺手有些不耐煩地說。

    “不用謝什麼,不用謝什麼,明天我還要讓你幫忙呢。”

    “好。”羅德哈特很有力量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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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09:42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八章 成功解救人質

    正午,陽光明媚。正如大耳怪們心頭期盼渴望的心情一樣。

    在強烈的陽光的照耀下似乎整個山頭的地面都泛起一層金燦燦的味道。當大耳怪們看到昨天的冤大頭正向他們這裏山寨走來的時候,像慶祝一個盛大的節日一樣全都歡呼起來。

    首領站在前面,很威武地岔著腿,雙手叉著腰。雖然整晚都完全沒睡得著,但是他現在的精神飽滿得正從眼睛中漫溢出來,發出黃澄澄的光芒。

    他一直興奮在自己的豐功偉績中。他們這一群過去十年來的所有所得累積起來大概也就十來個金幣,但是只是昨天的那一小會兒,他就憑自己犀利的外交手腕得到了上千倍的財富。他的成就足以讓歷史上任何一個偉人汗顏。

    昨天晚上他都在思量自己即將到手的財富。一萬個金幣是多少?實在沒什麼概念。一個金幣等於一百個銀幣,一百個銀幣等於一百個銅幣,一個金幣就是。。。一萬個銅幣。但是一萬又是多少呢。。。。一把銅幣大約是三十多個,一萬就是。。。三百多把!三百多把啊。。。。足可以把這個山寨都鋪滿了,但是還要再往上面再加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三十多把。。。。那完全是一個錢的海洋啊。即使在上面閉著眼睛打滾都不會擔心掉下來,拿到那裏去天天吃牛肉都可以吃很多年。。。。能夠有些啤酒就更好了。。。。。

    但是好象並沒看見有什麼馱載著海洋一樣的錢的馬隊。首領有些奇怪。

    “錢呢?”等那兩個人剛剛走近,他立刻就走上去迫不及待地問。

    “太多了,我們都拿不了。”這個回答立刻符合了首領頭腦中那山一樣錢堆的想像,立刻深信不疑。這個昨天來過的人類左右張望著。

    “人呢?”

    “還在那裏關著呢,沒傷著,你放心。”首領很著急。

    “那你也應該先拿些來看看啊。其他的你拿不了我們可以去搬。”

    “人還在原來的地方關著?”這個人好象對這個很關心。首領著急地點頭。

    “那就太好了。”這個人好象有點意料之外的驚喜的口吻,轉身帶著另一個人直接朝山洞那個方向走過去。

    “等等,先要帶我們去拿錢啊。”首領喊。但是這兩個人非但沒有等等的意思,反而更加快了腳步。直到他們快接近洞口了,首領才發現有些不對頭,大喊起來。

    “把他們抓住。”

    四周的大耳怪這才朝兩人湧了過去。但是剛撲近,一聲巨大的爆炸就把三四個大耳怪炸得飛了起來,其他也跟著被震到了一大片。全部的大耳怪都被這一下嚇住了,立刻停住了腳。

    “只是個魔法師。兄弟們別怕,大家上啊。”首領的戰鬥經驗豐富,知道近身戰的魔法師只是挨刀的物件,抽出腰間的短刀揮舞著一馬當先沖了上去。

    他直接就沖向還伸著一隻手掌的剛發出一下魔法的那個人。這就是昨天很爽快地答應下巨額贖金的冤大頭,而現在他的行為已經很明顯說明那個讓自己興奮了一整晚的承諾不過是個騙局。失望讓首領本來還高高膨脹的自尊心一下掉到了深淵,惱怒之下他決定先把這個傢伙殺死。

    首領沖近發出一聲怒吼,一刀就向那個人捅了過去。但是他立刻感覺到手一緊,眼前一花,身體突然飛了起來,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重重地撞在了山壁上,身體幾乎全散了架。

    對方只有兩個人而已。大耳怪們並沒有害怕,隨身帶有武器的抽出武器沖上前去,還有些則朝自己的住所跑回去拿武器,也有赤手空拳就往上面沖的。

    大耳怪們的毫無戒心阿薩料到了,地勢他也清楚只要守住洞口就沒事了,大耳怪的戰鬥力和他們兩人的戰鬥力的差距也沒出乎他的預料,但是他沒料到自己的反應。

    這是真正的生死相博,他沒有絲毫的手軟。只是幾刀下去,身上就已經被大耳怪們的血浸透了。戰陣中的殺戮是和搏鬥完全不同的。飛舞著的武器四面八方砍殺過來,敵人也不停地朝你接近,根本沒有去思考動作和招數的空閒,幾乎只能夠憑藉著戰鬥本能躲閃開再把刀朝每一個接近自己的軀體砍下去。

    從手上傳來刀刃把肌肉撕開骨頭劈斷的感覺立刻就和眼睛看到的鮮紅鼻子中的血腥味耳朵中的喊叫慘呼融合在一起,然後在腦海裏凝聚成一種原始奢血的獸性把所有的理智排斥在外。然後居然有一種興奮的感覺從身體裏面升起。他完全沉浸在這種殺戮的瘋狂中,不但沒有和計畫的一樣朝山洞那裏走去,反而逆著方向朝大耳怪們砍殺。

    身上和背後已經被大耳怪們擊中了好幾下,如果不是這件長袍他已經傷得不輕了。但是阿薩依然沒有絲毫的在意,那種冥想時的清晰感居然在這種情況下從身體中生了出來,使這股奢血的欲望更變本加厲,他已經完全沉醉於自己體內獸性激蕩的亢奮。

    突然背後傳來一個和武器的野蠻撞擊完全不同的觸感,安穩平和還有著溫度。

    “快走洞口那邊去啊。”一聲喊叫在他背後響起,他這才從那種混沌的狀態中驚覺出來發現了自己的處境。羅德哈特原本已經沖到了洞口,但是看他反沖進大耳怪群中又跟著他一起沖了進來。

    阿薩定了定神,舉手盡力又是一發火球扔出。轟然巨響之後,幾個大耳怪被炸得飛了出去,把包圍也炸開一個口子,兩人一起從缺口中沖了出去跑到了關押克莉斯的洞口邊,背對著山壁。

    克莉斯早聽到了外面的騷動聲跑到了木柵欄邊張望,看到兩人一身是血的跑到洞口來,又嚇得縮回去了。

    阿薩沒空理會她,看了看正慢慢圍上來的大耳怪。大耳怪們已經倒下了三十多個,現在對這兩個人也很顧忌,只敢在十多步前慢慢地圍成一圈。

    “怎麼辦?”羅德哈特有些喘氣,他身上傷了的幾處不輕,他剛才硬沖進包圍圈實在是非常冒險的舉動。

    阿薩舔了舔嘴角。他原本打算由羅德哈特守著洞口,一是以免大耳怪們去抓住克莉斯作人質,二是在洞口也不用怕圍攻。然後自己憑藉著身上這件長袍沖進大耳怪中間去去砍殺一通放上幾個魔法,這樣就足可以把大耳怪們的鬥志完全擊潰,然後就容易解決了。但是現在羅德哈特的傷勢不輕,必須要重新想辦法。

    但是想什麼辦法呢?阿薩的腦筋飛快地轉,卻想不出什麼有效果的辦法。反倒是有幾個大耳怪已經從自己的草屋中取出了弓弩,看樣子要在遠處拿他們當靶子。

    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一隊人馬出現在了山寨門口。

    這隊人馬直接就向大耳怪們沖過來。馬上的全是手持長矛砍刀的騎兵,從遠處就開始朝這裏衝殺,首當其衝的大耳怪立刻就被砍倒沖翻在地,其他大耳怪們看見這樣的陣勢也一下就開始四散逃開了。阿薩看見為首的是波魯幹大人,他沒帶武器和鎧甲,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更顯得矮小,卻指揮著騎兵們左沖右突,居然還很有章法陣勢。

    波魯幹大人只指揮騎兵們把大耳怪趕殺驅散開,並沒有去追趕。然後他騎著馬走過來看著阿薩說。

    “特使大人,您怎麼也應該通知我一聲啊。兩個人就這樣殺進來,未免太冒險了吧。”

    “好象是冒險了點。”阿薩點頭承認。

    “幸好我昨天聽到您幾乎把城裏酒館全砸了就為找一個幫手的事,想到您大概會這麼做。今天就帶了全城的護衛隊在不遠處等著,派人監視著這裏,看到你們一上來我就帶人沖過來了。果然一切盡在我的意料中。公爵小姐還沒事吧?”波魯幹大人得意地晃動著自己的大腦袋。

    阿薩轉身一刀砍斷了木柵欄上的鎖,克莉斯從裏面跑了出來。看看周圍的情況已經完全被控制了,她又突然左右張望,一下看見了躺在那邊的大耳怪首領,沖過去又踢又踩了起來,邊踢邊叫。

    “你居然敢抓我?還關我這麼久,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

    這只是小孩子的鬧劇而已,誰也沒在意。

    突然間那個大耳怪首領一跳站了起來,一把把克莉斯抓住,用刀抵住了她的脖子。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阿薩和羅德哈特都隔得遠,完全來不及上前。

    “全都給我別動!”首領大吼一聲。聽到這聲叫喊,本來已經四散逃開了的大耳怪們看到首領似乎又佔據了優勢,慢慢地又都跑回來了幾個膽大的。

    而這邊所有的人類都只有面面相瞰,不知該怎麼辦。

    “你們這些人類居然用這樣的陰謀來陷害我們。”首領很憤怒,他臉上的綠色皮膚漲成了黑紫色更顯得醜陋。

    克莉斯的脖子被箍住,發不出叫喊。她原本就清瘦秀氣的面容完全被驚恐的表情籠罩,再加上下面那只綠色又滿是疙瘩的手臂,讓她看起來像一隻被等待解剖的金絲雀。

    “誰去把那個傢伙的頭給我砍下來,”首領指著阿薩狂吼,他原本就醜陋的臉完全被憤怒憋得像一顆在陰溝裏泡了許久的木瓜一樣。

    “我把他的頭送還給公爵,告訴這些人類我們是不容藐視和欺騙的。然後叫他把兩萬個金幣親手送給我們,要不就把他女兒的頭給他送過去。”

    一個大耳怪咕嚕了一聲,提起把刀朝阿薩走了過去。

    羅德哈特見狀剛上前一步,首領立刻大吼。“別動。”刀子在克莉斯的脖子上抵了一下,黃色的鋸齒狀的刀立刻微微地陷進了她的皮肉中。只要再用上一點力,立刻就可以把那層細膩潔白的皮膚戳破。羅德哈特立刻定住了。

    那只大耳怪走到了阿薩旁邊,舉起了手中的刀。阿薩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他一直都皺眉盯著劫持著克莉斯的首領。他的眼睛裏露出的並不是和其他人一樣失措的雜亂的神色,而是另外一種奇怪而單一的味道。

    羅德哈特大叫。

    “住手。”。他的面容已經扭曲。他剛剛向前邁出半步,卻看到原本一動不動的阿薩突然把手伸了出來按在了這個大耳怪的臉上。

    轟。一蓬混雜著血花的巨大火花爆開。空氣中血腥味頃刻間濃烈了起來。

    ‘噹啷’,那把刀掉在地上,大耳怪的兩隻斷手還握在上面,而下半截身體飛了出去,內臟倒了一地。上半身被那一下炸作了滿天的血肉飛濺開去。粘到同伴血肉的大耳怪齊聲發出豬一樣的驚叫,一下又全四散逃開。在場的其他人都完全呆住了。

    阿薩眼睛都沒眨上一下直楞楞地盯著首領,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往外面吐。

    “現在是我們這邊佔優勢,輪不到你說話。”

    那個大耳怪的血肉現在才從空中慢慢地散落完畢,一隻孤零零的眼睛落到了首領的腳邊,上面還拖著些經脈。首領看著阿薩那雙死死盯在自己臉上的眼睛,再看了看自己腳下的那只眼睛,身體開始抖了起來,他手上的刀子一抖,克莉斯也開始抖了起來。

    阿薩的聲音冷得像在凍了幾十年的冰磨成的刺刀。

    “我再讓你猜猜。如果你把你手上的人質傷了,我會怎麼樣對付你。”

    首領的聲音也開始抖了起來,只是一個勁地喊。

    “你別動,你別動。。。。”

    “我給你兩條路。”阿薩還是死盯著首領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說。
    “你自己選一下。一,你可以把你手上的人殺了,然後我們把你抓到,一刀一刀地把你身上的肉全都割下來。我親自動手,保證你可以挨上一百多刀,還可以親眼看見你的自己內臟怎麼樣被拉出來然後才斷氣。”阿薩的手指了指,首領看了看地面上的內臟和血跡。

    “二,把人放了,馬上滾,我給你一條活路。”阿薩的眼光好象兩把燒紅了的刀子,直插進首領的眼睛刺進心頭把裏面攪得全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牙齒間崩出來的聲音再把他所有殘餘的鬥志碾得稀爛。

    “你自己選。”

    首領哆嗦著,突然丟下了刀子沒命地朝山下跑去。

    克莉斯一下軟倒了,看到旁邊地下的那顆眼珠子和內臟又嚇得跳了起來,跑到離他最近的羅德哈特旁邊一頭栽到他的胸口上大哭了起來。

    阿薩長松了一口氣,搖搖頭。馬背上的波魯幹大人也長松了一口氣,也搖搖頭說。

    “特使先生,您難免也太冒險了吧。”

    “因為我猜公爵大人大概不也拿不出兩萬個金幣,我不能讓他看見我的頭之後再看見他女兒的頭。”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被砍頭。阿薩暗自說。剛才他不是在演戲,雖然他也想大耳怪首領不會有一命抵一命的勇氣去殺克莉斯,但是如果不得以的話他也絕不會那自己的頭去換克莉斯的頭。山德魯教他的東西他記得很清楚。

    波魯幹大人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策馬走了過來拍了拍阿薩的肩膀,皺起他蒜頭一樣的朝天鼻用鴨子聲音很佩服地說。

    “想不到原來您是擅長這樣處理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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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10:19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九章 贓物

    當天晚上,阿薩被自己身上散發出的血腥味熏醒了。

    他已經洗過澡,衣服也換下了。但是當他躺在床上,逐漸進入朦朧的半睡境地的時候立刻就聞到了白天曾經旋繞在鼻端的那股濃烈的血腥味。骨骼破裂,肌肉撕開的聲音,大耳怪臨死的叫喊又隱約在耳邊響起。手上一陣一陣傳來握刀砍殺進肌體時候的感覺混合著血腥味沖入腦海中。

    在搏命撕殺的時候這種感覺曾經讓人陷入一種原始野獸的亢奮——因為我不想死,所以我要你們死。但是一旦回到這平和的環境中,吃過一頓製作得很精細的飯,和其他人好好地商量過一些事情,躺在了布拉卡達最好的旅館最舒服床上面。確實地感覺到了自己還是一個人的時候,這種野獸般的回憶又只會讓人反胃。人的感覺和野獸的感覺無法在身體內融洽地混為一體,互相的衝擊排斥讓人感覺欲嘔。

    阿薩走出房間來到旅館後園中,他打算吹吹風讓自己清醒些。

    前面酒館中的燈火和喧囂還在繼續。後園中,乾燥的空氣從西方席捲而來,阿薩感受著這邊塞高原的氣息,頭腦好象變德清楚點了,他舒服地歎了口氣。但是這風中突然傳來一陣嘔吐的聲音。

    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一個人正彎著腰,一手撐著牆一手捂住自己的胸腹之間埋下頭在嘔吐。他吐得很用力,好象努力著要把自己體內所有的東西都傾倒出來,即便是已經沒有東西可吐了,他還是在幹嘔,眼淚鼻涕湧到嘴邊,和唾沫一起垂掛著掉下來。

    終於他似乎把最後的一點力氣都用盡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酒館透過來的燈火把他的臉映成暗紅,憔悴把原本的男子氣變得很狼狽。阿薩看出是羅德哈特。

    羅德哈特也看到了阿薩,從旁邊飲馬的水槽中撥了些水到臉上用袖子擦了擦,看起來好象恢復了點精神。

    “第一次殺人嗎?”阿薩問。他知道很多戰士第一次殺人後都是這樣。自己心裏也很不舒服,不過比他好多了。

    “嚴格說來,那些也不算是人。”

    羅德哈特喘了一口氣,搖頭說。

    “以前我連雞也沒殺過。”他今天至少親手殺了十多個大耳怪。沉默了半晌,他開口說。

    “我是聽著那些英雄們戰鬥著的傳說長大的,也一直都很嚮往那種沙場馳騁,刀光血影的場景。以前我在騎士學校裏學習劍術和怎樣戰鬥的時候總是想著怎麼去把敵人刺殺,一劍把敵人大將的腦袋砍下來。這些很多年以來都只是我腦袋裏面很虛幻的概念,我已經習慣把‘殺’只是當作一個詞了。今天我親手終於做到了,但是。。。。。。”他的臉色很蒼白。

    “別說是敵人了,只是大耳怪,只要一想到他們會說人話,在很多地方他們也還和人類共同生活,也算是半個人吧。當時緊張的時候沒有在意,回來以後卻怎麼也睡不著,總是很清楚地想到白天那一劍刺進去,血冒出來,手裏感覺得到那一個和我一樣可以說話的東西就。。。。。”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好象又要吐了。

    “殺人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阿薩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習慣了就好。而且你也非得去習慣,如果你還不想被殺的話。”不知不覺中他把別人教訓他的話搬了出來

    “謝謝你的教誨。”羅德哈特很正經的措辭讓阿薩覺得不舒服。

    “我以前都只是在概念中想像著什麼正義,什麼英雄,什麼戰鬥的。但是在現實中我才發現這些都只是用故事美化出來的東西罷了。我天真地相信正義公理,卻害死鄉親們。我以為我會是個戰鬥英雄,卻知道殺人對我來說太難了。”他很誠懇地看向阿薩。

    “從你身上我才學懂了什麼才是在現實中應該有的態度。你救下了我和鄉親們,今天那樣的處理方法也解決了當時我認為是絕境的情況。我真的很佩服你,你才是現實中的英雄。”

    阿薩覺得酒館裏的燈火燒得太旺了,連透過來的微光都把臉照得發燙。他很想說些謙虛的話又發現實在是沒什麼好謙虛的,只得說。

    “其實。。。。我也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他突然想起了在卡倫多時常見那些豪爽的矮人們和人交往時的情況,於是學著他們的樣子和語氣伸出手說。

    “多的不用說,如果不嫌棄就交個朋友吧。”

    羅德哈特怔了怔,笑了。也伸手握住了阿薩的手。

    “幫我一個忙好麼?”阿薩問。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羅德哈特回答。

    第二天,阿薩就讓羅德哈特護送著克莉斯回王都去了。他自己留在布拉卡達,這裏還有真正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關鍵是要怎麼去做,這才是讓他頭痛不已的問題。難道自己要一人去殺入那個獸人的城堡把書搶回來?他依然記得很清楚,半年前那幾個獸人是如何把他們一整隊人在山頭上屠戮殆盡的。食人魔狼人和大耳怪的區別就像獅子和癩皮狗,真要去橫衝直撞自己即使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死。

    絞盡腦汁也絞不出什麼主意來。阿薩想到了波魯幹大人,那傢伙大大的腦袋裏面似乎確實還是很有些東西,就乾脆去找他幫忙想想辦法。不過實情是不能夠說的,阿薩又亮出了主教大人給他的那張任命文書,說那本書是教會的一個很重要的典籍,必須要拿回來才行。

    和其他地方的官員不一樣,教會的名義好象對以實效為信條的這個傢伙沒什麼懾服力。這也從布拉卡達的城市環境中看得出來,整個城市只有一個和那些旅館一樣粗糙濫制的小教堂。還有些牧師們不得不住在各個旅館的房間裏聆聽著妓女酒鬼們的喧囂從事神聖的神職工作。

    不過即使如此,波魯幹大人還是儘量地幫助阿薩,因為他自己對獸人城邦這個消息也很在意。他們抓到了幾個大耳怪,秘密地審問之下卻也沒得到什麼很有價值的情報。這些普通的大耳怪也並不是很清楚關於那個獸人城邦的情況。這似乎只是那些大耳怪群落的首領們才清楚的事情,他們確實也都打算在這裏大撈幾票然後去到那裏躲避人類軍隊的追捕。而打劫到的財物也都一早被集中起來派人秘密送到那裏去了。

    審問完畢,回到市政廳的辦公室。波魯幹大人又皺起眉頭在原地走來走去,那雙掃帚一樣眉毛聳立在似乎隨時都在惡狠狠地瞪著的大眼睛上面,讓他的煩惱沉思也顯得惡形惡狀。

    “關於獸人城邦的這個好象很荒誕的傳言看來確實是真的了。既然這麼荒誕的事情都可以成為現實,我們不妨再大膽地用現在掌握的情況推理和想像一下,也許可以再進一步地看清楚點事情的全貌。”他突然抬頭問阿薩。

    “您說他們搶錢去作什麼?”

    “當然是拿來用了。”阿薩覺得這是廢話。

    “說得好。他們就是拿來用的。”波魯幹大人對阿薩這個廢話式的回答給予高度的讚賞。

    “之前還沒確認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們也都沒往深處去想,只是習慣性地以為他們搶劫勒索就是和其他盜匪一樣的目的,錢財而已。可是我們忘記了,這是打算逃脫人類社會的最後幾筆買賣,他們不再敢重新出現在帝國裏了。那麼他們還對財物那麼感興趣的理由只能是。。。。。。那個獸人的城邦裏也是和我們人類社會一樣,是用金銀的貨幣來流通的。再進一步地說,他們建造的城邦並不是我們想像中那樣是大群野獸的巢穴,而是有秩序的,和我們人類社會差不多的一個群體。”

    “一般人都太習慣把獸人們看做沒頭腦的野獸了。其實從很多地方上來看,他們一樣也是應該有相當的智慧的種族,只不過是文化形態的不同,所以才容易給人那樣的錯覺而已。所以他們建立一個有秩序的城邦這種事雖然聽起來確實像胡說八道,但是完全是有這個可能的。”

    阿薩點點頭,他相信是這樣,他看見過幾個不同種族的獸人身上都裝備上了相當精良的武器和鎧甲。那不會是他們自己能夠製造的,只能夠是去和有能力製造這些的人類交易。也就是說至少在半年前這件事情就已經在有計劃地進行中了。這樣龐大的計畫,而且可以完全瞞過整個帝國的耳目。。。。。。。

    不,不是完全瞞過,至少還有自己,還有公爵大人知道。公爵大人說過那是一個軍事機密,帝國已經在處理之中了,不能夠輕易透露給其他人知道,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看來,很明顯已經不會是帝國處理而成的結果。。。。。。一種古怪朦朧的疑慮在心頭慢慢升起,但是馬上又和公爵大人給他的良好的印象衝突起來,這種衝突讓他覺得一陣煩躁不安,使他不由得停止繼續往下想。看向波魯幹大人問。

    “如果真是這樣又怎麼樣呢?”

    波魯幹大人手一攤,搖頭歎氣說。

    “那對您是好事情。對我就糟糕透頂了。對我,不,應該說對整個布拉卡達來說,如果我們的西邊突然有了個獸人的國家,那首先受影響的自然是和西方國家的貿易,這個城市的經濟命脈就完全垮掉了。更糟糕的是,如果帝國一旦和這個獸人的國家開戰,這個城市就只有成為一個軍事基地了。”波魯幹大人露出一個很兇狠的愁苦表情。

    “對您就方便得多了。相信獸人們對教會的典籍不會有什麼興趣,只要找到他們銷贓的管道,花上幾個金幣就把那本書換回來了。”

    阿薩點了點頭,眼前這個傢伙那像灌了氣的南瓜的大腦袋裏的東西確實是相當有分量的。他長籲一口氣,如果只是用幾個金幣就能夠把事情解決那就最好了。他問。

    “那個管道又要到哪里去找呢?”

    “當然是您自己去找了,大概近段時間抓起來的那些盜賊們那裏有線索。罪犯裏面也有聰明人,一定會有人想到要去盜賣贓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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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11:20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十章 老盜賊
    又過了十幾天。

    關於那個蠻荒高地深處的獸人城邦的傳言已經越來越廣了,而且也傳得越來越神。有人說看見了打扮得比王都的護衛軍還威武的獸人,而且還和他說話聊天。也有從西邊回來的商人說西方的國家早就有人到那個獸人城邦去做交易了。

    無論傳言如何,現實中的情況卻正在漸漸好轉,大耳怪們的搶劫事件已經絕跡了。一是因為布拉卡達的剿滅了一個大耳怪營地的事情起了很大的威懾作用,另一個因為聽說南方的軍隊即刻就要開發過來。

    這對城裏的盜賊們不是一個好消息。這段時間裏面他們趁大耳怪四處搶劫造成的混亂得了不少的油水。但是眼看這種好日子就要一去不復返,有些人已經開始離開這裏了。

    但是仍然還有一夥盜賊始終留在這裏,他們正留在這裏準備發大財。這是一群都由身負命案的通緝犯和無處可走的亡命之徒組成的團夥,是匪徒裏的精英,惡人中的惡人。

    現在這夥人正在城裏最大的一個旅館的房間裏召開一個會議。會議的內容是關於去那個獸人的城邦中去收買贓物,還有就是接納一個新加入的同夥。

    在這種非常時期居然還有新人加入這無疑是很不合時宜的,很多成員就表示反對。前幾天兩個成員被城裏的衛隊抓進了監獄,但是不幾天卻又自己回來了,還帶來一個年輕人。原來這個年輕人是和他們同一個囚室的囚犯,憑藉著高超的身手打翻了獄卒越獄,順手把所有的犯人都放了出來。然後他告訴這兩個成員他想去那個傳說中的獸人城邦去盜賣贓物,問他們是不是想和自己合夥。兩個人看他居然是同道中人,又很仰慕他高超的身手,於是就介紹了他進入這個盜賊團夥。

    主持會議的其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名叫佛多楞的老盜賊,他也是這個盜賊團夥的頭目。這是個五十多將近六十歲的老頭,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非但沒有衰老的味道反而更有種老奸巨滑的勃勃生機,散落四處的老人斑正是經歷和經驗的見證。

    無論什麼職業要做到最好都必須是要有頭腦的。當老盜賊知道了那個獸人城邦的事情後再看見大耳怪們開始大肆搶劫,立刻就做好了打算要從這些贓物的盜賣中狠撈一把。於是他和大耳怪們聯繫上,然後再糾集起一幫同樣是提著腦袋吃飯的人一起去做這件大買賣。

    阿薩夾雜在盜賊群中,雖然還是有很多人對他不滿,但是他剛剛已經成為了這個團夥的一員了。事情比預想的要順利得多,只要再過個幾天他就可以到達那個獸人的城邦了,不只是拿回那本書,還可以親眼見到那個城邦的具體情況。

    “現在徵求一下大家的意見。”老盜賊說完了自己的計畫向四周的同夥們張望。拋開他的職業不說,這是個很懂得處世之道的老頭,即使他確實是知道最多計畫最周全的人也不忘形式上去徵求大家的意見。

    “沒意見。”“就照你說的辦。”“帶過去的錢確實能用吧。”雖然還是有少數幾個有點疑慮,但是大都同意老盜賊的計畫。

    老盜賊最後拍板。

    “那就這樣決定了,三天之後的清晨出發。大家要記住,如果這消息落在那些當官的人耳裏,那可是叛國罪,一定會有軍隊來追捕我們的。所以我再次提醒大家,絕對不能夠洩露任何的消息。”他環顧了一下周圍的人,特別看了看阿薩。他並不是很信任這個新人,如果不是那兩個成員直接就把他帶了過來他是絕不允許這個人加入的。這是個很危險的計畫,他不想出任何差錯,前幾天他才殺了一個只是和城裏護衛隊長官有些私交的同夥。

    托,托,托,三下很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屋裏所有人都猛地站了起來摸出了武器,房間裏一下安靜下去了,只剩殺氣騰騰的呼吸聲。

    又是三下很有節奏不輕不重地敲門聲,好象是在徵求主人的同意。這絕不是旅館中的夥計有的禮節,阿薩突然生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樣很有禮的敲門聲他好象在哪里聽到過。

    “誰呀。”老盜賊的聲音拖得很長,蒼老無力似死非死,仿佛正躺在床上等著斷氣,同時敏捷地一摸就從腰間把匕首抽了出來。這是把細長而薄的匕首,在老盜賊的手裏很熟練地翻了一轉後反握住,想來割開人的喉嚨的時候會和割豬油一樣的潤滑快捷。

    “找人的。開門啊。”是個脆得像顆梨的女聲。老盜賊轉過身看了阿薩一眼。這是阿薩在旅館中定的房間。

    這聲音似乎也在哪里聽到過,不過卻想不起來了。阿薩搖了搖頭。

    老盜賊對門邊的那個盜賊做了個拉進來然後關門的手勢。

    盜賊猛地一開門,伸手就抓了出去。但是接下來不是他把別人拉了進來,而是被人拉了出去,不只是拉了出去,好象還直接被順勢扔下了樓,傳來一聲掉摔在地上的慘叫。

    幾乎所有的人都朝門口撲了過去。但一把細長的劍從門口探了進來,幾下虛刺立刻就把最前面的人逼停。

    “幹什麼,我是來找人的。”來者重複一下意圖,居然自己走了進來。只是一個人而已。

    這是個比較瘦小的人,手裏握著一把也是很瘦小的劍,又細又長。但是沒有人敢小看這個危險的武器,上面奇怪的刃口說明它在肉體上造成的傷口是沒辦法縫合的。

    阿薩就看過一把這樣的劍,他立刻看向持劍人的臉,不禁驚問。

    “怎麼是你?你來這裏做什麼?”

    “當然是找你的啊。”來人的眼睛眯成一條細微朦朧的縫隙,把笑意展現來。這個笑容曾經讓他在蜥蜴沼澤裏幾乎把命丟了,而現在這個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

    世界樹之葉的效果看來是出奇地好,她已經和一個多月前在床上躺著時候的樣子判若兩人了。又恢復了她在蜥蜴沼澤裏的那精神勃勃的樣子,連那身打扮都和當時的沒什麼區別,一身冒險者的裝束,披著一塊毯子,背著一個大背包。

    “哦,原來是阿薩朋友的朋友,小姐請進。”老盜賊扭頭看了阿薩一眼,讓開了一條路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居然還是很貴族化的動作。但是當小懿走到阿薩身邊後他好象不經意地一轉身,自己就站到了門的旁邊,手背到了自己身後,那把刀看不見了,但是必定還握在他手上。   

    阿薩覺得頭都大了,看了小懿一眼,她居然還笑了一下說。

    “這房間裏的空氣好悶,你們這麼多人怎麼不開窗戶啊。”

    “會開的,要不如果一有血腥味還不熏死人啊。”守住門口的老盜賊嘿嘿一笑,他臉上的老人斑也跟著抖了一抖。盜賊們自覺地變了一下坐的位置,把阿薩圍在了他們中間,不少人手裏的武器還沒放下。而那兩個推薦阿薩進來的成員也不作聲了。

    “小夥子啊,我是對你沒什麼意見,我是絕對信得過你的。”老盜賊的聲音很誠懇。

    “但現在大家都是走在剃刀邊上的,你總得給大家交代一下啊。你是什麼樣的人,怎麼會有這樣一位很有修養的貴族小姐朋友呢。”

    房間裏面昏暗的燈光把所有的面孔都照得昏沉沉的,上面的敵意和戒備蠢蠢欲動。這些人的眼睛都不是吃素的,一眼就看得出小懿舉手投足間的神態氣質絕不會是同路人,出身貴族養成的氣質完全顯而易見。而這樣一個貴族的女子怎麼會來找一個外地來的盜賊?其中的原委他們必須深究,只要有一絲不協調的危險氣息都會觸動他們那正有些過敏的警備心。

    當然阿薩有自信全身而退,但是這樣一來那這一個月的心血就白費了,那本書又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拿得回來。時間一長,如果讓其他人去接手走了那批贓物就麻煩了。

    “你說你是在外面殺了人才跑到這裏來的,我們一直也都沒有追問。現在就請你講述一下你的事蹟吧,你是哪里的人,在哪里做了什麼事。這裏的朋友都是來自各處的,應該多少知道點你所說的真假。”老盜賊想要阿薩自己露出馬腳,他現在肯定阿薩是混進來的奸細,大概是個貴族的下屬之類的。

    阿薩搖頭說。

    “我怕你們提我的頭去領賞。”

    “不用擔心,大不了只是殺了幾個人而已。我們這裏的每個人都是殺過人的。”老盜賊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犬齒。

    阿薩淡淡說。

    “兩個多月前,我在艾裏殺了欽差大臣和那裏的地方官。”

    說謊的訣竅就是說九成的真話,而且謊話的成分還要語不驚人死不休,氣勢上把人壓倒了,別人也就自然更容易相信你了。這是波魯幹大人在他準備潛入這個團夥的時候告訴他的。

    所有的盜賊一陣騷動,這件事情早就全國震驚了。王都派遣的調查部隊把艾裏城幾乎都翻了一遍,只聽說在通緝一個年輕人而已。這是王都近年來少有的大案,犯人的懸賞已經突破百枚金幣了,這個天價的通緝犯無疑早就成了盜賊們口中的傳奇。他們實在想不到面前的居然就是這樣一個大人物。

    “真的嗎?可是聽說當時還有十多個騎兵一起失蹤了,不會都是你做的吧?”老盜賊明顯不相信,眼睛突然眨了眨。

    背後有兩個盜賊突然伸手去挽阿薩和小懿的脖子,另一隻手分別也已經抽出了匕首。

    阿薩頭也沒回一肘就正撞中背後那盜賊的心窩,盜賊哼也沒哼一聲就軟倒。原本另一隻手要去對付另一個盜賊的,卻看見小懿捏住了盜賊的手腕很純熟的一下反扭就把他扭到在了地上。這是阿薩第一次看見她出手,居然是很俐落乾淨的動作,相當的有水準。

    所有的盜賊都兇相畢露,氣氛已經到了臨界,一觸就要發得不可收拾。

    阿薩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扔給老盜賊。這是羅德哈特還給他的。

    老盜賊接過來對著燈光仔細看了看,這是一顆用整個瑪瑙雕刻成的印章,上面清楚地刻著官銜和皇帝御賜的花紋。

    這確實是一枚皇帝賜給欽差大臣的印章,上面皇家御用的做工絕不是普通的工匠可以模仿得來的,老盜賊對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也絕沒有人願意用一顆瑪瑙來偽造這種東西。

    而且他也聽說過,那個被通緝的年輕人確實就是因為拿著欽差大臣的印章回去騙了一筆錢才成為這個驚天大案的唯一線索。

    “這個是。。。。。。”老盜賊咳嗽了一聲,臉上的皺紋全部彆扭著彎曲了一下。看他的臉色,其他的盜賊已經明白了幾分,戒備的目光全部變成了敬畏和驚奇。

    “不是十多個騎兵,是五十多個騎兵,我全都宰掉了。”阿薩還是淡淡地說著,配合著他那驚天大盜的身份自然有種不凡的氣勢。

    “如果可以,我們兩個聯手也可以在這裏表演一下。只是我覺得沒必要,我只是來找夥同伴一起發點財的。”阿薩的眼光掃過屋裏所有的盜賊。和這些提著腦袋吃飯的人打交道也有方便的地方,就像同類動物依靠氣味分辨強弱一樣,只要殺氣一出來,那種大家都有的在刀光血影中磨礪出的眼神一交匯,立刻就知道對方的斤兩。他從小在荒野中練習生存的培養出的野獸般的氣息再經過無數次走過鬼門關的磨練後足可讓這種普通的罪犯膽寒。

    小懿居然也配合氣氛抽出劍來揮舞了幾下。她雖然沒什麼氣勢,架勢卻還有的。

    老盜賊點點頭,他也看得出面前這個年輕人的斤兩,把印章還給阿薩,看著小懿問。

    “那她是。。。。。。”

    “這位是一位公爵的女兒,我的情人。”阿薩給大家介紹。

    “就請恕我不能夠把她父親的名號說出來了,她是背著整個家族出來和我私奔的。”

    所有的盜賊又是一陣騷動,不過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加在這樣一個厲害人物的頭上也只能算是能者多能而已,不足再引起什麼疑心了。
    挨到黃昏,終於把那夥盜賊對付過去了,房間裏面就只剩下阿薩和小懿兩人。確認沒有人偷聽後,阿薩才松了一口氣,看著小懿問。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把我害慘了?”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如果去演戲或者騙女孩子一定會很有前途的。大情人。”小懿看著他似笑非地說。

    阿薩有點臉紅,咳嗽一下說。

    “沒辦法,只有那樣說他們才容易相信。是這裏的地方官教我的。對了,你的身體已經好了麼?”

    “真要謝謝你給我找了那麼好的藥,你又救了我一次。”她走到阿薩面前,很仔細地看著阿薩的臉說。

    “真的很謝謝你。”這是阿薩第一次在正常的環境正常的心態下來看她。這麼近的距離,那雙朦朧的眼睛好象散發出一種特殊的味道,讓阿薩生出一陣奇怪的感覺。

    “艾裏的欽差大臣的那件事情真的是你做的?”小懿剛才也看到了那個印章。

    “不是,我騙騙他們而已。”

    “那你那個印章是怎麼來的?”

    “恩。。。。我揀的。”阿薩連忙把話題轉開問。

    “你到這裏來做什麼呢?”

    “本來是來救我妹妹的,但是在路上遇見我妹妹和你那個朋友了,聽說你還留在這個地方。來這裏的市政廳找你,地方官說你正在和一夥盜賊混在一起,告訴我你是住這個旅館,所以我就來了,卻沒想到遇見這樣的場面。其實我本來想找你和我一起去蜥蜴沼澤找回我的背包的。”

    阿薩皺眉,他想不通波魯幹大人為什麼會把這些事情口無遮攔地告訴她。

    “背包?半年前掉在那裏的,日曬雨淋的早就爛了吧。而且具體位置誰還記得清楚?”

    “是嗎?恩。。。。那就陪你一起去那個獸人的城邦裏去玩玩好了。反正你都已經給那些盜賊介紹過了,情人找到了,沒理由轉眼又走了吧。”小懿居然很大方地一笑。

    有個人做伴也許還是不錯,而且她身手也好,還有。。。。。總之感覺不錯。

    “那麼你在哪兒住呢?”阿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就在這裏啊,你都那樣說了,不住這裏怎麼辦。”

    “哦。。。。。。”阿薩連忙說。

    “那我先去洗個澡。”遲疑了一下,問。

    “你也去洗嗎?”

    小懿看著他,那雙原本很迷人的細長眼睛原來睜大了還是一樣的迷人。她抽出劍,在阿薩面前很快地舞了幾個劍花,然後用劍尖在他臉前面指指點點,每點一下就說一個字。

    “請你不要想多了,你睡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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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11:46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十一章 波魯幹大人

    波魯幹大人不是叫做‘波魯幹’尊稱‘大人’,而是他的名字整個就叫波魯幹大人。和這個名字很相配的,他似乎天生就是這個料。布拉卡達以前不過只是個邊境上小小的驛站而已,在他的治理下居然幾年的時間就發展成為一個頗有規模的城鎮。他也從一個最小的和雞毛上的絨差不多大的官成了一個城鎮的管理者。

    波魯幹大人現在很煩惱。他正坐在那張大椅子上雙手撐著自己的大腦袋發呆。  

    那個盜賊所偽裝的商隊已經出發有一個月了。波魯幹大人是站在關卡前親眼看著他們出發的,看到阿薩和小懿也打扮成商人的樣子混雜在其間。

    布拉卡達往西要走二十天左右的路程才能夠穿越蠻荒高地到達西邊的國家,但是這也只是高地南端最狹窄的一段而已。在北方,蜥蜴沼澤和桑德菲斯山脈的包圍下還有著大片的土地。只是那裏並沒有什麼值得去探索的資源和遺跡,是散落著樹林和山丘還有野獸四處出沒的一片荒地而已,在幾年前帝國的軍隊掃蕩獸人部落後就基本上沒有人涉足過了。如果獸人真的是要建造一個城邦,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那裏。從時間上來說差不多他們也該到達了。

    到底那裏是怎麼樣的情況呢?真的是一個比較理性的國度?那麼獸人們會對一直以來掃蕩他們的帝國持什麼樣的態度呢?他希望阿薩能夠快點回來。雖然不大可能,但是希望帶回來的消息會對即將到來的戰爭有所轉機。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應該是好幾個人,因為有人在叫喊,但是卻只聽得見一個腳步的聲音。這個聲音惟我獨尊地把所有的腳步聲都覆蓋在自己的威風大氣中。步伐很大,落地很響亮,而且是一種很沉重穩健的悶響,從這個腳步聲就可以聽出來者的龐大體格和氣勢。

    波魯幹大人歎了口氣,該來的終歸要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而已。

    門被推開了,或者說應該是被撞開的,那兩扇門剛剛一開啟立刻反打在牆壁上發出碰的一聲,一個龐大的身軀就出現在了屋裏。

    如果說有人不知道威猛這個詞怎麼寫的話,只要看看這個人就會立刻無師自通。這個人好象就是由‘威猛’這個概念轉化而來的,上至頭髮尖下到足後跟每一個部位都充滿了軍人戰士的威武兇猛的氣勢。一頭金黃的頭髮從頭盔中漫溢出來和同樣金黃的絡腮鬍子混合在一起,臉上一道道滄桑的痕跡和刀疤混合在一起難分彼此,仿佛是戰爭而不是時間把這個人催老的。比常人高大一個頭,闊上一個肩的巨大身體上穿著一身經過改良的鋼鎧甲,只把身上重要的地方保護住,其他地方完全裸露著,岩石般的肌肉上一道道刀劈斧鑿的傷痕。腰間掛著兩把平常人抬著都困難的雙刃斧。

    波魯幹大人對後面跟來的幾個市政廳的人揮了揮手讓他們出去。這個人是一聲不啃地直闖進來的,他們想攔也沒攔住。波魯幹大人站起來點頭說。

    “您好,桑德斯將軍。”

    “我不好。”桑德斯將軍直截了當地盯著波魯幹大人。

    “我從兩千裏外的南方邊境趕過來,騎死了十匹快馬。很累,而且心情很不高興,所以我不好。”

    “那您的部隊在哪兒?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將軍看起來確實很累,但即便再疲倦的獅子也充滿著霸氣和煞氣。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不好。意思就是叫你不要說那些客套的廢話。”

    波魯幹大人點點頭,從他十年前開始接任這裏的驛站的時候就一直在和將軍打著不怎麼好打的交道,很熟悉將軍的脾氣,知道這種情況之下最好按照他說的做。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著急趕過來嗎?”

    “不知道。”

    “因為我聽到了一些奇怪的傳言,是關於西邊蠻荒高地的,我聽說那裏在興建一個獸人的城邦。”

    “我知道。”

    “那你知道半年前聖騎士團的桑德斯隊長在你的城裏招募雇傭軍的事情嗎?”

    “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去招募雇傭軍嗎?”將軍不斷地問,每問一句他的聲音都更加低沉。

    “不知道。”波魯幹大人好象只會說這幾個字了。

    “那你後來又聽說過他和他部隊的任何消息嗎?”

    “沒有。”

    “沒有?”將軍的兩道火焰形狀的眉毛往中間燒作了一團,聲音像是一隻猛獸在低鳴。

    “那你知道那支部隊是去做什麼的嗎?”

    “不知道。”

    “那是聖騎士團團長和我一起秘密委派他去西邊荒地去偵查獸人們的動向的。但是半年內我卻沒有收到他們的任何音訊,現在卻聽說獸人已經在高地上建立了一個城邦。”將軍的聲音聽起來是一隻獅子在咆哮。

    “在我最後收到的信中就只有說你拒絕把你手下的士兵借給他,他才不得不在這裏徵召雇傭兵。而這樣一隊人在你的城鎮周圍消失了,你居然什麼也不知道。”將軍盯著波魯幹大人的臉,一個字一個字地問。

    “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波魯幹大人深呼吸了一下,慢慢地很有條理地解釋。

    “桑德斯長官並沒對我說他是去執行什麼任務,他只是要我借城裏的護衛隊給他,但是他並沒有相關的檔,所以我沒有把部隊交給他。他把他帶來的士兵和招募的雇傭軍集結在一起,他們進入了蠻荒高地的深處,那裏實在太遠,所以和我們完全沒有聯繫。我以為他們後來從其他地方折返回帝國了,所以並沒有在意。至於那個獸人建立城邦的事情。。。。。我確實是最近才聽說。”

    將軍盯著波魯幹大人沉默了一會,問。

    “就因為沒有那個什麼文書你就不肯把部隊交給他?你應該知道聖騎士團隊長的官銜比你高得多,而還有什麼事情比關係國家安危的軍事任務更重要?”

    波魯幹大人說。

    “無論他說要執行什麼任務,沒有手續的話也只是私人方面的請求,我也不能因為官職的高低而隨便把部隊交給旁人。我必須要維護本地的治安,我是這個城鎮的地方官。”

    轟的一聲,原本還掛在將軍腰間的斧頭已經劈在了辦公桌上,上好木料造的桌子整個地崩塌了。

    “你官個屁!”將軍好象要用他的聲音把面前的這個矮子撕得粉碎。

    “如果沒有我們這些當兵的在前線拼命,哪有你們這些狗官在後面玩弄權力的份。全靠了我們這些軍人,邊境上的人民才不用遭受那些獸人的侵擾,往西方的商路才能夠順利通暢。你們這些人的榮華富貴都是用我們軍人的命去換來的你知道嗎?但是就是因為你這樣只知道權力的這些狗官阻撓,我才會被綁在那該死的南方不能過來,他才不得不去招募一些雇傭軍去偵察結果卻半年來音訊全無,那些獸人才會在我們帝國旁邊建立起了一個城邦。。。。。”

    斧頭只是砍在了辦公桌的正中央,但是整個桌子連最下面的桌角都粉碎了,好象這不過只是麵粉捏成的擺設而已。波魯幹大人看著自己鼻子前面的這把斧頭,只要這個東西的落點再往前移上一尺他就和地上的木屑混在一起了,汗水已經順著下巴在往流。

    將軍盯著他,殺氣和悲憤在眼睛裏轉了又轉,終於回歸眸子深處。他慢慢縮手把斧頭重新掛回了腰間,從懷中掏出了一紙公文扔在了波魯幹大人的臉上。

    “這就是你想要的公文。現在帝國已經開始進入戰爭,邊境前線所有的事務都由我全權處理。對西的貿易立刻中斷,布拉卡達要作為軍事據點來使用。你已經不是這個城鎮的長官了。”

    “已經有姆拉克公爵的特使前往那個城邦去打探消息了,如果等他們帶回消息來也許並不用開戰。。。。。”波魯幹大人說。

    “我從來不重複我的命令。”將軍的眼角在抖動,顯示他的忍耐已經到達限度。

    “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我心情很不好。快滾。”

    波魯幹大人沒有吭聲,默默地把散落在地上的幾頁公文揀了起來,轉身走到門邊停住腳步低聲說。

    “對於您兒子的事情我深表抱歉和遺憾,但是我必須那麼做,那也是我的職責。”

    將軍依然屹立在屋子中央,像尊石像般動也沒有動。走廊上波魯幹大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然後傳來他召喚市政廳其他工作人員的聲音。

    將軍慢慢地走到椅子上坐下,把臉埋在自己的雙手中。長途奔波和情緒的大幅波動讓他仿佛突然之間老了十歲。

    一切都從兩年前當今皇帝登基更換了宰相開始。新帝登基後一紙聖喻到來,說是西方已經平定不用再派大軍駐守,而南方幾國蠢蠢欲動,命令要把所有的軍隊都調到了南方去,而這裏因為沒有和其他國家接壤所以不用留下部隊,有當地的護衛隊就可以了。

    他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就知道是這是那個新任宰相的意思。他們家族中有不少人是早已經對通往西方國家的商路垂涎三尺,自己一直和這些人彼此看不慣,經常都對他們的商隊嚴加盤查,他們當然不會讓自己繼續把守在那裏。不過無所謂,他向來對政治不大感興趣,既然聖旨說要把軍隊調到南方,那他照辦就是。

    半年前在聖騎士團中任隊長的兒子帶來了羅蘭德團長的密信,說是西邊疆界的蠻荒高地上似乎又有獸人在活動,要他去調查一下。

    但是因為和南方幾國的關係惡化隨時有可能爆發戰爭,朝廷有命令不允許把任何部隊調離。他上書了朝廷幾次要求增加撥款以分調兵力駐守西方也都沒有任何的回音,不用說是有人在搞鬼,這令他對那些政客們深惡痛絕。但是無論如何發火他畢竟是個軍人,沒有命令他就不能夠動彈分毫。

    聖騎士團是帝國最精英的部隊,只有通過皇帝和教會雙方的同時同意才能夠出動。因此羅蘭德團長此間也只能私下派出人去探察,但不是連探察的人一起毫無音訓就是根本探不出什麼結果,畢竟蠻荒高地太大也太危險,必須有相當數量的部隊才能真正地實行全面的偵察。朝中的那一票以埃爾尼家族為首的政客一直都在妄圖染指軍隊,所以一直都在很努力地在政治手腕上對付他和羅蘭德這樣的軍方首領。這個獸人的消息只是羅蘭德從小道處得知的,毫無根據,如果他們隨意調動兵力把事情張揚出去就很容易被那票人抓住把柄。

    他雖然不大相信那些已經被他剿殺得差不多了的獸人還有什麼舉動,但是他也知道羅蘭德並不是一個小題大做的人。於是他就從自己的部隊中悄悄抽調了一些士兵讓兒子帶往西邊去抽調一些地方的部隊一起去偵察。但是這一去居然就如石沉大海,半年間居然全無音訊。身負鎮守邊疆的重任他自然也不敢擅離職守,不斷地想方設法打聽也毫無結果,直到最後羅蘭德終於掌握了確切的證據上報朝廷,然後一紙聖喻下來說西方高地上的獸人已經建立了一個城邦,要他即刻調兵前去西方。

    他一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知道兒子已經死在獸人們的手裏了。那是他最小的,也是最後的一個兒子。

    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要所有的獸人殺得精光。

    這已經是二十多年前他發過的誓,那時他曾經默念讓神明來作這個誓言的見證。他這次沒有任何祈求,他覺得即使是魔鬼來作助手也無妨。

    戰爭的消息像盛夏的暴雨一樣突然兜頭就罩在了布拉卡達居民的腦袋上。

    不過人們很快就從震驚和難以置信中適應過來了,紛紛開始收拾東西離開這個地方。在這個地方幾年時間的短暫居住不足以讓他們生出留念不舍的感覺。只是三天時間,原本一片繁榮景象就從這個城市中消失了。

    波魯幹大人站在街角木然地看著人們背著行囊離開這裏,這已經是最後一批離開的居民了。到處酒館的大門敞開著,裏面只空蕩蕩地留下一些桌椅和傢俱和垃圾,樓上房間的窗戶被風吹得左右搖擺,偶爾發出撞在一起的劈啪聲。

    最先頭的部隊已經到達了,刀劍長矛盔甲的光芒到處閃耀,急行軍後的疲勞也掩飾不了這只人馬的彪悍。

    “是要打仗了麼?”從幾個房屋的角落裏鑽出一個身穿長袍的人走到波魯幹大人旁邊一起看著街上的光景問。

    “我前幾天才剛剛來這裏,怎麼就看見要打仗了呢。”

    “是啊。要打仗了。”波魯幹大人隨口回答。

    “這麼多人啊。”這個人看著周圍的士兵。波魯幹大人的聲音已經很難聽了,但是和這個人的聲音比較起來他完全可以成為一個偉大的聲樂家。

    “真打起來了連這個城鎮都會被夷平的吧。”

    “是啊。”波魯幹大人看了這人一眼。這人大概是個身上有什麼病的流浪漢,混身都裹在一身長袍中只露出上半張臉。

    “不知道這仗什麼時候開始,這些人什麼時候出發呢?”這個人晃動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去打量街上走過的士兵。

    “大概明天吧。”只要休息一晚將軍大概就會讓這些人先出發去打探情況。波魯幹大人想。

    流浪漢哦了一聲。

    “這麼快啊,那我得快點走才行。”

    “是啊,走吧。”波魯幹大人扭頭走了。他還要去市政廳去和軍官們詳細說明一下這周圍的地形和城鎮裏面的建築分佈,告訴他們哪里合適用來儲藏糧草哪里用來囤兵哪里用來警戒。這是他作為地方官要盡的最後的任務。

    看著周圍空蕩蕩的酒館他發出苦笑。這裏的每個房屋都是自己親自規劃然後看著一磚一瓦地建出來的。當策劃把城裏的妓院旅館和酒館合起來的時候他還曾經為這個想法而很有點佩服自己。他行走中飛起一腳,一個小石子飛出打到路邊上的門板上發出死氣沉沉的一聲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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