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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老人与狗 [打印本頁]

作者: 欢乐颂二    時間: 2013-10-16 00:15
標題: 老人与狗
  
  路还没有完全干,还好有些潮湿的泥土,让人放不开脚。路口转角新来了一个烧饼摊,撑着一把很大的红色的伞,飘出一阵阵的香味。旁边还是那个摆了很久的草莓摊子,简易的玻璃柜里面摆放着几盆鲜红的草莓,背后就是巨大白色塑料大棚。
  
  草莓摊生意一直不错,我来过几次坐车都能看到有各色的手从车窗伸出,交钱,抓回。
  
  “草莓!买草莓!”我招呼老板。
  
  里面有人应我,似乎在忙什么。一会就出来一个上下泥土色的中年男人。
  
  “怎么卖的?”
  
  “左边十五一碗,右边大的二十二一斤。”左边的草莓偏小,不过更显可爱。
  
  “左边的好了,不会直接用塑料袋装吧?”我担心那泡沫碗是不给的。
  
  “都是这么装的,不然要烂的。”他已经把整碗小心装入塑料袋,系好。
  
  “噢!”
  
  今天家里有客人,这时候该已经在等我回去了,难得最近我手头也比较宽裕,拎回一袋不常有的水果令我心情大为爽快。我张望着走过热闹的马路,那里有城乡公交的站牌。
  
  “又来坐车了!呵呵!”
  
  “今天的车应该快了,过去一辆有段时候了。”路边小卖部的老大爷不温不热的应付我。每次坐车我都猜想,年轻的时候他该是地方一恶,长得这么一副凶相,演电影绝对能做大反派。油黑的脸上挤满巨大的褶皱,宽阔的肩膀显示出曾经的健壮。他已经有些微驼了,动作也是应有的迟缓。
  
  我曾一度很是可怜他,那次在春节前几天,同样等车,下雪已有好几天,和他聊过。
  
  “要过年了!”
  
  “是啊”
  
  “怎么还自己做饭吃?”
  
  “唉……是”他似乎没有想回答我,又像是回答了我,继续弯腰洗米,装入一个极小的电饭煲,搓着手回到围成的柜台。不到三十平的房子,到处漏风。从此我便开始可怜他,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总是容易产生暗暗同情。
  
  “我爷爷也是开小店的,在我们村上,几十年了呢!”我想和他套套近乎。
  
  “噢……,好啊,开小店……”他还是不冷不热的,悠慢地擦着玻璃台面,又搓搓手,发出嗤嗤的摩擦声。不过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生活会容易很多。生意很小,养活他一个人大概也是可以的,他一天的支出也不需要什么钱。我这样想。
  
  “现在草莓多少一斤?你们年轻人喜欢吃,我们已经不喜欢了。吃起来嘴巴没味,不甜。”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朴素却很干净的老人,手里拎一只公文布袋,印着浙江省委党校几个字,显得有些褪色了。
  
  “呵呵,是啊,很久不吃了买点吃吃,十五一碗。”
  
  “现在贵一点了,我那时候买还便宜点。小伙子也坐这个车啊?“他望了望车来的方向。
  
  “是啊,下班回家嘛!”我是很喜欢和老年人聊天的,不知是因为可以从他们那里听到些不一样的说法故事,还是仅仅像同小孩子聊天随意轻松而让我喜欢。
  
  “这里还有卖烧饼的,一个一个做怎么来得及,要先做好么才好呢。”老人说,他似乎也闻到了香味。
  
  “那不行,做好了卖就冷了!”我反驳道。
  
  “是是,热的才有人买!不晓得车来了停不停,这时候学生放学,很可能不停的。”
  
  “是吗?上次我也遇到一辆没停,下一辆就停了。”今天下班就出门了,时间尚早,我也不急。
  
  小店后面是一条大水沟,墙边还有一块空地,有几棵上面挂着晾衣服的绳子的枯树和一个生锈的公交站牌。这时墙角边一只黄色的幼狗,张望几眼,探出身来。我是很喜欢小狗的,因为他们的眼神和表情,充满了好奇和与世无争,他们的专注让浮躁的人不忍直视。
  
  “这狗是你养的啊?永年?”路过的一位高大妇人高声问店主。
  
  “是的,刚养的。”
  
  “太廋了,肚子都憋下去了!”妇人盯着打量一下狗,说着走了。
  
  我伸脚逗小狗,这吸引了它的兴趣,趴下作攻击状,似乎把我的脚当作了一个单独的活物。它的爪子弄得我鞋子上都是泥,而且更加解除了戒备,主动来挑战我的脚。
  
  “狗!狗!”等车的老人弯腰向他叫了几声,他似乎也因我对狗产生了兴趣。“这年纪的狗是最贪玩的,嘴巴痒。”狗呆呆望着他。
  
  我试着伸手抚摸小狗的头,特别搓了搓狗鼻子和两眼之间那块短毛区。以我多年的经验,它们最爱这种抚摸方式,类似于人梳头。
  
  享受了这待遇,它似乎更加兴奋了,奔跑着往店里绕了一圈,跑回来怔望我,似乎在等待的我反应。
  
  “车来了!”拎袋子的老人喊了一句。
  
  我也停止了逗狗,转身前倾望着车来的方向。可是涂满了粉红色的广告的城乡公交并没有停的意思,里面挤着几个大小不一的人。老人喊了一句,它报以一句巨大的喇叭声,把我哄得心惊肉跳,满脑子是那个正襟危坐的司机。
  
  车走了,我转身望了望老人,他似乎略带失望,脸色涨红,又在预料之中的淡定。
  
  “有些司机是比较调皮。”
  
  我没有回答他。
  
  “调皮的司机还是少数,而且他们是开一段时间这趟车后,换开不同路线的。”
  
  “哎!好像有点超载了,所以没停。只能说车太少。”我心情平覆下来,“你经常坐这车吗?我坐的还比较少。”
  
  “在那边皮毛厂里帮忙打扫卫生,下工坐这个车。这个站点最不巧,车上人最多,刚出镇,所以他们不要停。快点到站,年纪轻能多玩一玩。”我不置可否。
  
  “你可以自己买个三轮车么,三轮电瓶车更好,来去方便,只不过没公交车安全。”我说。
  
  “是啊,公交车好,还是坐公交车,有人。”
  
  我继续逗着小狗,它已经用爪子在我的裤脚上涂满黄泥了。但还是和我保持着距离,不像自家狗一样喜欢拿屁股蹭你的腿走路。这个年龄段的狗是很需要一个玩伴的,就像老人一样。
  
  车又来了!,还是一辆粉红色的,摇摇晃晃。
  
  “希望这次能停了,嘿嘿。”老人略带调皮的笑说。
  
  老人摇着手,我也象征地伸手,车似乎靠了过来,可它并没有停下来,里面站着几个学生样的人。
  
  “这些司机就是人品问题!”我愤怒的说。
  
  “有些司机是比较糗的,没有办法”老人无奈的安慰我“上次我坐车天都黑了,路上车打灯了。”
  
  毕竟这次的司机没有打喇叭,那卡车才有的巨声喇叭。再等等吧,我安慰自己,反正今天是最后一次了,下一辆应该没什么人,会停的。坐在高大车里面的人总归是有他们的难处的,也许司机的工资只有三千不到,还没有奖金;也许连乞丐有春节,司机却连年夜饭都吃不着;也许学生已经站了几个,超载是要被罚款甚至坐牢的,特别载的还是学生,祖国的花朵,祖国的希望;也许接受投诉的交通局的人也是上下为难,上不能增加费用增添车次,下不能为难交警,接投诉电话也不是次次都能保持好心情。
  
  “下次你坐不到车在卖烧饼那里等我,我明天就开车上下班了,我载你回去,反正同路的。”我一直想做这样一个人。
  
  “车不用买太好的,呵呵,我拦你可能看不到我。”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已经受了我些好处。
  
  “没关系,那些司机真是太可恶了,这样等车是很恼人的!”
  
  “有些司机是糗的,没办法,他们到了就多点时间。国家公交系统规定不能超载的,这是国家规定的。以前也抓过几次不停车,那时候好一点。”老人似乎很感激我的无纸承诺,开始攀问我一些家住何处之类的话题,老人总是这样的。
  
  大概是他们身上已经失去了年轻人才有的那股精气神,或许他们年轻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呢。也如电话里车站人员一般,声音时大时小,脾气像被锁住了的狗一般。也或者并没有年龄的区分,坐在快速的铁皮箱里面,人们总会产生更大的安全感,开始放肆一些而专注于自己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之中。巨大的喇叭声只是宣泄汹涌情绪的轻轻一按,义无反顾的往前才是真正的潇洒与漂亮,就像望着镜中的自己,自信会陡然而生。然而报复别人的机会总是有限的,就像车外的我现在就没有发泄的能力。
  
  第三辆车来了,还是没有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没停的那个司机又开回来了。或许我应该在第一次遇到相反方向的车就坐上去,从终点站坐回来。人总是能从困难中找到一些妥协的办法,因为不论怎么样,地球还是自西向东要转呢。老人没有再说话了,我甚至忘了那段时间他做过什么,狗又跑到哪里去了。
  
  天渐渐黑了,最后一班车终于为我们停下了,座位空了很多。老人坐在前面,我走到最后一排坐下。车缓缓启动,车窗外,小店里,卖草莓的中年人正和小店里的老人攀谈,车里面的不多几个人也正好开始了他们的话题。大概他们是比较熟的,可以有些聊头。而我,望着老人的背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和他聊些什么。此时,我还是沉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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